父女兩人攀談一下午,把這六年來的點點滴滴細細道來。
「吉兒,你說你一直和衛王在一起,他還是適兒現在的爹?」
「李泌奉旨送寧國公主去突厥和親,突厥可汗無意提起我,他一路追到揚州,即使我換了容貌,他還是找到了我,孩子不能沒有爹,他要做適兒的爹,我……」
沈父微微頷首,「當初衛王從江南快馬加鞭趕回長安救你,後來還為你翻案,還你清白,我就看出來了,想不到他如此用心良苦。」
「我知道。」
「你打算怎麼辦?」
「我也不知道,我勸過他,讓他找個好姑娘,他不肯。」
「哎,衛王是個不錯的人,吉兒,無論你如何打算,爹都會支持你。」
「謝謝爹。」
沈父拍拍女兒的肩頭,「你啊!像你娘,行軍打仗沒人比得上,可是感情的事還太嫩,你還年輕,爹不希望你孤獨到老,如果喜歡就不要錯過。」
葉簫撒嬌地拉著沈父,「女兒要一直陪著爹爹。」
「傻丫頭,爹爹終究會離開你,你還是要人照顧的。」
「爹,說這些幹什麼!」葉簫不高興地嘟囔著嘴。
「好好好,不說了,爹爹要回去了,改明兒帶適兒去沈府,為父真想馬上見他。」
「好,明天就讓力揚領過去,適兒也很想見您呢!」
「哦,是嗎?」
「是,他可是很想見見您這位秘書監大人呢!」
「哈哈哈」
…………………………
一早,沈易直就催兒子去接外孫,人老了也就沒什麼盼頭了,最高興的事莫過於含飴弄孫安享晚年,沈老爺子差人把府上裡裡外外打掃一遍,還準備了豐富的點心飯菜,像迎接新年一樣迎接外孫的到來。
「老爺,少爺回來了。」
「來了,快,泡茶,拿點心。」
「哎,這就去。」
沈老爺子像孩子一樣迫不及待地站在門前張望著。
「爹,我回來了。」
隨著聲音,沈老爺子頓足望去,兒子後面跟著個孩子,清爽的白色衣衫,墨黑的頭髮,是個漂亮的娃娃。
「爹,我把適兒帶來了」,沈力揚把孩子推到父親面前,「適兒,快叫外公。」
孩子一點都不怕生,很響亮的叫了聲外公,把老爺子給高興得眼淚直掉。
「適兒,快過來,讓外公好好看看。」
李適很乖巧地走上前,眨巴著黑亮的眼睛注視著眼前的外公。
沈老爺子仔細打量著孩子,外孫長得和女兒真像,白皙的皮膚,眼睛炯炯有神地盯著自己。
「你是叫適兒?」
「嗯,我學名叫李適。」
「你今年六歲了吧!聽你舅舅說你都上學堂了。」
「適兒去學堂沒多久。」
「是嗎?你舅舅說你已經讀過很多書了,告訴外公,你都讀過哪些書了?」
「外公博覽群書,適兒只是識得幾個字罷了,不敢在外公面前賣弄。」
沈老爺子先是一愣爾後哈哈大笑,「等你到外公這個年紀肯定比外公強啊!」
「外公,您說讀很多書是不是就可以做官,為朝廷效力呢?」
「只要通過科舉高中皇榜就能做官。」沈老爺子如實回答。
「可古人有言『百無一用是書生』,這又該如何解釋呢!」
「呃,這……」沈父為外孫的驚人之語,又是朗聲大笑,「這真是長江後浪推前浪啊!我這把老骨頭告老還鄉還真是做對了。」
「爹,咱還是進屋聊吧!」沈力揚在一旁提醒道。
「哦,好好好,你看我這一高興就忘了,快,上茶上點心。」
「適兒,來,你第一次來外公這兒,外公帶你去後花園走走。」沈老爺子親熱地牽著孩子的手。
「外公,適兒想去您的書房看看,可以嗎?」
「你要去書房?」
「嗯,外公的書房肯定藏了很多書,適兒想看看。」
「好好好,適兒想去,外公這就帶你去。」沈老爺子拉著外孫去書房,「力揚啊,叫他們把點心送到書房。」
沈力揚在一旁咂咂嘴,這孩子還真是來對了,多少年沒瞧見爹這麼高興了,適兒還真是有兩下子,討人喜歡。
書房
李適看著書房裡的書架子,果然是個小藏書閣。
「外公,這麼多書您全讀過嗎?」
「這倒沒有」
「那外公認為書該怎麼讀呢!」
這次沈老爺子沒有正面回答,反問道:「適兒你覺得呢?」
「古人云『讀書百遍而義自現』,可是東晉的陶淵明卻說『好讀書,不求甚解,每有會意,欣然忘食』,三國時,據說孔明先生讀書也是一目十行,孟子又說『盡信書不如無書』,適兒覺得他們都有自己的道理,只是根據自己的情況罷了。」
沈父讚賞地點點頭,「適兒說得有道理,讀書是要講究方法的,死讀書永遠也參不透其中的深意,要觸類旁通,舉一反三,最重要的是學以致用,勇於創新。」
「適兒也這麼覺得,爹爹和娘親也說光會背書沒有用,理解其中之意才是重點。」
「是啊,漢高祖三年,漢將軍韓信率軍攻趙,穿過井陘口,命令將士背靠黃河擺開陣勢,與敵人交戰,趙軍嘲笑韓信不懂兵法,結果漢軍無退路,拚命抵抗,大獲全勝,戰後有人問韓信,『兵書上說:要背山、面水立陣,這次我們背水一戰,居然大勝了,這是為什麼呢?』韓信說:『兵法上不是也說陷之死地而後生,置之亡地而後存嗎?只是你們沒有注意到罷了。』」
「娘親也說過,如果韓信拘泥於兵法就不會有背水一戰,三國時蜀國的馬謖自視熟讀兵法剛愎自用,紙上談兵,眼高手低,結果失守街亭,還丟了腦袋。」
沈老爺子溫馨一笑,感歎道:「看來你爹娘把你教的很好啊!」
「外公,您也很喜歡兵書?」
沈老爺子捋著白鬚,「你的外婆迷戀兵法。」
孩子有點驚訝,「外婆?」
「是啊!她要是健在,看見你該多高興!」沈老爺子提到妻子有點傷感。
李適很聰明的轉移話題,「外公,我餓了。」
「啊呀,你看外公這個記性,把我的適兒餓著了,走,跟外公吃飯去,外公給你準備了很多好吃的。」
一整天,沈老爺子領著孩子逛園子,祖孫兩人相處得很愉快,直到黃昏的時候,沈老爺子才依依不捨地讓兒子把孩子送走,還千叮嚀萬囑咐適兒經常來走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