深秋時節,李泌有送給適兒一匹小白馬,孩子興奮地不得了,李泌帶著李適出去騎馬,結果誤入縱林,被一隻正在覓食的豹子撞見了,豹子把目標放在了小小的李適身上,李泌來不及阻止,只好用身體去擋,情急之下,李適拔劍刺中了花豹的肚子,花豹狂吼一聲跑了,李適費力地把爹帶回瓊花林,父子兩個渾身是血的出現在葉簫面前,葉簫捂著嘴差點暈過去,李泌臉色蒼白,全身冒冷汗,白色的儒衫被撕咬地不成樣,裸露的右臂血肉模糊,甚至看到了骨頭。
「怎麼回事?怎麼會這樣?」葉簫慌張地上前扶著李泌。
「娘,爹為了救我被豹子襲擊了。」李適伸手回去滿臉猩紅的汗水。
「什麼?豹子?」葉簫的心硬是被扯了一下,「適兒,把你爹扶進去,快去燒水。」
母子兩個把李泌搬到床上,葉簫拿出手帕給李泌擦汗,把一顆藥丸放進李泌的嘴裡,「嚥下去,這是你的菊花丸,我又加了蘆薈、苦參、蜂膠重新制的,絕對管用。」
「我沒事」李泌緩緩地伸出左手,發現滿手是血,安慰葉簫的念頭才打消。
「你放心,我不會讓你有事的。」 葉簫伸手扯下李泌的衣服,除了右臂,李泌的前胸被豹子抓了好幾道抓痕,抓痕很深,像刀劃開的一樣,猙獰恐怖,那一定是一隻兇猛飢餓的花豹,那些傷痕有毒。
「娘,熱水來了!」李適端著木盆跑進來。
葉簫用毛巾粘著熱水,「李泌,你忍耐一下,我要幫你把血跡清掉,然後消毒上藥。」葉簫突然很慶幸跟著婆婆學了點醫道。
「啊」毛巾一沾上李泌的胸口,李泌痛得眉宇擰結,呼吸粗重起來,兩手緊緊地揪住床單。
葉簫也是滿頭大汗,動作越來越輕柔,那些傷口讓她看了難受。
木盆裡的水,端進來是乾淨的,端出去的全是渾濁的紅。
葉簫拿出藥粉輕輕地倒在胸口上,「剛開始有點痛,一會兒就沒事了。」
慢慢地把藥粉勻開,仔細地不漏過一點傷痕。
葉簫為李泌擦好藥用繃帶一圈一圈裹好,然後盯著右臂直皺眉,胸口上的傷口不深,過一陣子就會痊癒,但是手臂上的傷口太深,像張開的大嘴,那塊肉差點成了花豹的盤中餐。
「右臂的傷口很深,差點傷到骨頭,肌肉嚴重損傷,筋脈也斷了,我必須給你縫起來,才能慢慢癒合,縫針很痛,所以……」 葉簫快速點了李泌的穴位,「你不能動。」
為了減少李泌的痛苦,葉簫找個一根最細的針,穿好線正要下手,看見兒子站在一邊,「適兒怕嗎?」
「爹會很痛。」小傢伙苦著臉,忐忑不安地盯著那根針。
「爹會沒事的,適兒出去好嗎?」李泌不想讓孩子自責。
「開始了,痛就叫出來。」葉簫深吸了口氣,拿著針顫抖地對著李泌的右臂。
「就當在縫衣服。」李泌見葉簫猶豫不決,拿著針的手發抖。
縫衣服?這可是皮肉,怎麼能當衣服呢!葉簫咬著牙穿過李泌的皮肉,每扎一針都能感到錐心的痛,不敢看李泌,她知道他很痛,一鼓作氣一針一針縫到底。
葉簫打了個結,再看李泌,早就昏睡過去了。
傍晚的時候李泌開始發高燒,時冷時熱,胡言亂語。
「適兒……適兒快讓開……」
「簫簫……簫簫……」
「我和適兒都在這裡。」葉簫抓著李泌亂揮手,李泌這才安靜下來。
葉簫用冷毛巾敷在李泌的額頭上,一條一條地換,母子兩個守在床邊到天亮。
清晨的時候,李泌醒了,動了一下,覺得全身酸痛,這才想起自己受傷了,抬頭看去,見葉簫和適兒並排趴在床邊,葉簫還抱著他的手,李泌心裡一怔,她為自己守了一夜!伸出左臂拿起一件長衫準備給葉簫母子蓋上,不料葉簫確醒了,揉揉眼睛,「你醒了」忽然想起什麼,「你怎麼可以亂動,傷口會崩裂,躺下!」葉簫氣壞敗急地按住李泌,強行讓他躺下。
李泌無奈地看著葉簫,「你昨晚一直陪著我?」
「你發燒了,溫度高得嚇死人!」
李泌摸摸頭,嘴角咧開一個蒼白的笑,「對不起,我都忘了。」
「你昨晚沒吃,現在餓了吧!想吃什麼,我給你做。」
「隨便吧!你做的我都喜歡。」
「好」
半響的功夫,葉簫端著一碗小米粥和幾碟清淡的小菜。
「你是病人,只能吃這些。」葉簫用抱歉地說道。
「很香」
葉簫把李泌扶起來,「你不能動,右臂也不能使勁,我來餵你。」
葉簫夾了些菜放在碗裡,舀起一勺吹了吹,送進李泌的嘴裡,李泌有點癡了,他做夢都沒想到會有這一天,突然覺得受傷很幸福。
「還吃得習慣嗎?」
「好吃」菜雖清淡,卻很鮮嫩,況且這是葉簫親自做的,山珍海味也沒得比。
「我知道難吃,只要傷口癒合不再發炎,你就可以隨便吃了。」
「不礙事」李泌吃得很香,這個早餐承載著濃濃的溫暖。
李泌想起多年前葉簫受傷的時候,他也是這樣照顧她的,想到這,李泌的眼神開始晦暗起來,葉簫或許只是償還恩情而已。
葉簫拿起帕子溫柔地把李泌嘴角的殘汁擦淨,「你好好休息一會兒,中午的時候,我再叫你。」
「我睡不著」
「可是你不能亂動,而且身子弱,必須休息。」
「你很擔心我?」
「當然,你受傷了,很重,差點沒命了知道嗎?」葉簫突然感到後怕,如果李泌有個三長兩短的,她該怎麼辦,葉簫為自己的想法感到吃驚,她何時這麼依賴李泌了。
「你……真的很擔心我?」
「你是適兒的爹,為了適兒受傷,對不起!」葉簫言不由衷地說道。
「我累了」李泌失望地閉上眼睛假寐。
看著李泌的眼神,葉簫有點難過,可是怎麼辦呢!王爺適合更好的,她一直這麼認為。
一連半個月,李泌的生活起居都是葉簫打理的,為他換藥,吃飯,擦洗身子,和一般夫妻無異,李泌很滿足,得不到她的愛,可以和她在一起就好了,起碼她不是虛情假意地應付他。
李泌可以自行走動了,站在林子裡,伸出右臂,正在練習,葉簫說堅持練習康復得快,李泌剛轉身就看見適兒皺著張小臉愧疚地盯著裡李泌。
李泌朝孩子招手道:「適兒」
孩子乖巧地走到父親面前,「爹,你好了嗎?」
李泌朗聲道:「好了,過不了多久,爹就可以陪適兒練劍了。」
適兒不聲不響地摞起李泌的袖子,右臂上似月牙的傷痕醒目的映入眼前,「是適兒的錯,都怪我誤入縱林遇上花豹,害爹受傷了。」孩子抽泣起來,肩膀一聳一聳的,看得出來,這幾天他一直隱忍著。
李泌攬過適兒的身子,「爹爹怎麼會怪你,你是爹的孩子,爹怎麼能讓你受傷呢!以後不要過於衝動了,知道嗎?」
孩子揉揉眼睛,「我……會……記住……爹爹……的話。」
「適兒也很勇敢啊!適兒拔劍趕跑了豹子,爹才會沒事的。好了,不哭了,適兒是男子漢,男兒有淚不輕彈!」李泌拍拍孩子稚嫩的肩膀。
孩子將頭深深地埋入父親的懷中,「我……以後……不哭了。」
葉簫採了很多藥草搗碎敷在傷口上,葉簫說那樣不會留下後遺症也不會留下難看的傷疤,右臂的線也拆了。
「傷口癢了沒有?」
「有點」
葉簫得意地笑起來,「你的傷好了,看來我沒白學。」當初只是無聊才學了點的東西結果派上用場了。
五年多來她頂著這張平凡的臉,活得很自在,她的笑容還是那麼美,在他的心中,她永遠是那麼完美!
「哦,現在你可以改善伙食了,憋了一個月怪難受的,你想吃什麼?」
「你做什麼,我吃什麼。」
「嗯,我和適兒也陪著你吃素一個月呢!現在你好了,值得慶祝,我去買菜。」嘀咕完了,轉身就要走。
「唉,簫簫,不要那麼麻煩的。」
「不麻煩,對我來說小菜一碟,你休息一下,適兒在屋裡,有什麼事叫他一聲。」說完像風一樣飄走了。
那天晚上葉簫煮了很多菜,全是自己拿手的,這是葉簫第一次用心做這麼多菜。葉簫的手藝很好,李泌當然知道,只是今天的菜燒得比往常還要好幾倍,菜色鮮艷,味道鮮美,比他王府裡的菜還好吃。
李泌的傷一好,葉簫馬不停蹄地忙著燉鴨、煲雞湯、豬蹄、清蒸鯽魚,能做的會做的全都擺出來了,說是李泌流了太多的血要大補,還每天監視他吃完,連口湯都不許剩。
李泌拿著筷子衝著一大碗豬蹄直發愁。
「怎麼了,不合你胃口啊,那我倒掉重做。」
「簫簫」李泌強迫葉簫坐下,「你做的菜最好吃,可是天天大魚大肉的,我吃不下,能不能……」
「那不行,你是病號。」
「那每天至少給我一點素的。」李泌可憐兮兮地討價還價道。
葉簫湊近豬蹄聞了聞,「好像是有點膩,呵呵,那我去給你做點素的。」火速走了。
「簫簫……」她什麼時候變得這麼雷厲風行。
不過李泌還是感到很甜蜜,報恩也好,還債也罷,總之這一刻他是幸福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