帝歌 衣冠天下【終結篇】 一起回去
    我的雙唇動了動,發出細小的聲音,「怎麼回去?」

    「以前你是怎麼回去的,我們就怎麼回去。」他的眼睛閃亮。

    「萬一……」我心裡有說不出的擔憂,「你還有一枚玉珠,用了它會比較安全。如果像我以前那樣回去,誰都無法預料自己會出現在哪兒,就跟投胎一樣。」

    他笑著說:「可玉珠只有一枚啊。我希望我們在一起,不再分開。」

    我也不自覺淺淺地笑了。所有的祈望,所有的感覺,恍如是雨後春筍,一個一個地冒將出來。

    我今生的愛,始終伴隨著這個人,既然這樣,為何要放手呢?

    無論人事滄桑,無論咫尺天涯。

    回去的時候,我們的心情輕鬆多了,播放的音樂也不再是纏綿哀婉的,而是歡快跳躍的。

    我開始著手回去的準備,也許這一次,我再也不能回來。玉器店打算繼續經營下去,這是我留給母親的。另外又請一位比較懂行的女孩,與她簽了五年合同。憑我直覺,五年以後這裡必是旺鋪,房價大漲,到時轉手就是一筆不菲的資金。我母親的晚年就有保障了。

    《司鴻志》後續寫了不到一半,這是我的故事。

    故事在時空的轉折處流淌,知道,我即將消失,不能為自己寫一個結局。那麼就讓故事繼續吧,至少你會看到,我還有傳奇。

    司鴻宸回到馮大泉公司後,他極少跟我聯絡。馮大泉耳目多,他對我倆已有防範。為了我免遭麻煩,司鴻宸繼續扮演總經理角色。消除馮大泉的警戒心是很難的,但是馮大泉不是封叔,生意場上,他必須依賴司鴻宸。

    唯一讓我糾結的,便是健彬。

    自從公開他的愛戀,健彬開始正式追求我。我沒當面拒絕,不忍心,又或者是那份美好珍藏在心中,不願打碎。我們都過了熱情似火的年齡,彼此的交往也是淡淡的,像流水涓涓,這樣的感覺讓我沒心理壓力。

    韓嫣嫣那邊沒了動靜,倒出乎我的意料。憑她的個性,她應該出現在我的面前,將店舖砸個稀巴爛,可是沒有。是韓淳從中調解嗎?我有意無意間會問起,健彬的表情也是平淡的,說:「嫣嫣現在是大明星了。」

    我頓悟。

    真的是這樣,韓嫣嫣一旦成名,她和健彬的感情也意味著歸於平淡了。

    氣候逐漸趨向暖和。

    這一天,玉器店來了一對熟人,是顧俊顥和酒店領班小芸。

    我熱情地打招呼,請他們入裡屋喝茶。顧俊顥剛坐下,便半是開玩笑說:「宜笑,那些擺件只是個物體而已,怎麼到你手裡,似乎已注入生命,全變活的了?」

    領班小芸滿臉羞紅,說:「那是宜笑姐經營有方。這樣也好,我總以為宜笑姐當個服務員,真的是大材小用呢。」

    顧俊顥瞅了個機會,暗地裡告訴我:「酒店裡死了個客人,是個老外。從錄像看,他曾經在去年冬天跟司鴻宸接觸過。」

    我猛然想起,司鴻宸初到酒店,我推著餐車進去,一名外國男子正跟他談笑風生。

    「怎麼死的?」我暗暗吃驚。

    「那人夜歸酒店的時候,一身酒氣,第二天服務員打掃房間,才發現那人已經死了。從酒精裡,我們查到了一種微量的毒,看來有人既想殺他,又想嫁禍於酒店。」

    「你是說司鴻宸?」我緊張得渾身冒汗。

    「司鴻宸已經予以否認,而且有充分的證據證明,他和老外不再有接觸。他是我們排查對象。宜笑,狐狸尾巴開始露出來了,你要警惕馮大泉這個人,如果發現任何異常現象,立刻給我電話。」

    我點了點頭。

    顧俊顥和小芸向我告辭。我站在店門口,望著他們離去的背影,他們走得很踏實,小芸的手挽住顧俊顥的胳膊,陽光下一對偎依而行的人兒。

    我把店裡最貴重的一對玉鐲包裝好,交給看店的女孩,告訴她,如果有一天這對人兒再次出現,就把玉鐲作為結婚禮物送了。

    祝福他們。

    按照我和司鴻宸先前約定,我用暗語給他發了個手機短信。不久他打電話過來,告訴我他在鬧市街等候。

    我過去,發現他站在人來人往的廣告牌下,悠閒地抽著煙。

    「怎麼這個地方見我?馮大泉的人呢?」我笑說。

    「正忙得焦頭爛額呢,沒時間老是管我。人多的地方最好,我可以大聲說,我愛韓宜笑,見證的人就越多。準備好了嗎?我現在開始喊了!」

    他張嘴就要喊,我知道他言出必行,拚命去捂他的嘴,滿臉漲得通紅。他哈哈大笑,摟住我的腰,我倆像對熱戀中的情人,艷羨路人的眼光。

    我將顧俊顥的話告訴了司鴻宸,他臉上的笑容消失,漸漸顯得凝重。

    「這段日子我一直在思索,敗給封驥的原因究竟是什麼?我總以為,我做得足夠強大,便可以一統天下。殊不知水能載舟亦能覆舟,得民心者得天下,失民心者失天下;清水變污水易,污水變清水難。我一意孤行,鞏固個人利益建立在損害民眾生命財產之上。民心不穩,地動山搖。這次落敗,其實不是敗給封驥,而是敗在自己手中。」

    聞聽這番話,我也是茅塞頓開,驚喜道:「找到原因自然好!回去先做什麼?」

    「當然是民心了。韓宜笑,我也許會是個貧民裕王。」他拍拍我的肩,「麻煩越來越大,看來是回去的時候了。」

    「知己知彼,才能百戰不殆。我們此番回去,這時候的鑫遠王朝發生了什麼,又即將發生什麼,我們一概不知。」

    我們決定動用現代化系統,將所有有關那個時期的歷史資料,仔仔細細地研究透徹。幾天下來,網吧、圖書館、博物館,任何能夠找得到資料的地方,都有我們奔走的身影。雖然這樣,我們得到的信息還是少之又少,但是一個比較清晰的幻象漸漸呈現在我們腦海。

    在舊書市場,我翻閱一本陳舊破損的史抄。大概是為了吸引讀者眼球,裡面摘錄的多是古代后妃野史,有民間傳說的,也不乏胡編亂造的。我自然沒興趣,只是隨意地翻了翻,翻到某一段落,寫的是有關虞姬的內容,其中幾句話吸引住了我。

    我細細品味,不禁將司鴻宸叫了過來,像發現寶物似地,驚喜道:「你看這幾句:虞姬歌艷,曾以琴侍奉侯王。瑤宴罷,王饗禮,命送至蒙都。西去壞山歌聲歇,人去後,滿山啼血……這個虞姬正是虞纖纖!侯王指的是太平侯封驥,他把虞纖纖作為饗禮,送給了蒙國人!」

    司鴻宸逐字逐句地細看,眉頭愈皺愈深,道:「壞山離蒙國邊境不遠,難道虞纖纖死在那裡?」

    「她本烈性,一定是不堪凌辱,才選擇走這條路的。」我不由得感歎。

    「該死的封驥!」司鴻宸狠狠地罵了一句。

    按照史抄上記載,此事發生在封驥宴請蒙國來使,西境壞山正冰雪消融的時候。如此一推算,我和司鴻宸面面相覷,驚得一時說不出話來。

    我苦笑道:「多希望只是個野史。可千真萬確就要發生,就看著她死嗎?」

    儘管我們與虞纖纖有過交集,沒有她的私心報復,勾結封叔裡應外合,司鴻宸也不會敗得如此慘烈。而我後來所經受的地獄般的生活,也是拜她所賜。她這樣的下場,確實是咎由自取。如果換做以前,我會感覺大快人心,可現在,怎麼老是覺得有亂麻糾纏,堵得難受?

    司鴻宸的目光投向遠方,也是默默不語。

    我故作輕鬆,說:「這樣吧,誰都不要啟口,各自在手心寫個字。」

    我倆各自背對著對方,僵持了足足五分鐘,才面對著面,緩緩攤開自己的手心。

    上面都是同樣的一個字「救」。我倆望著對方,終於咧嘴笑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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