封逸謙俯下頭,湊近我的耳朵,用極低的聲音告訴我:「蛣蜣族人在南部挑起戰火,這一次靖帝派出兩路大軍,從根本上徹底剿滅蛣蜣族人,以絕後患。」
我心念一動,封叔定是瞭解蛣蜣族人的走向,這次他將如何行動?
「靖帝定會派袁放出征,誰還會與他並駕齊驅呢?如果兵分兩路,另一路兵馬定是作戰經驗豐富的。」我自言自語幾句,太陽穴無端激跳,不禁脫口低呼,「封叔告訴你,另一路兵馬難道是——」
「是敖。宜笑,這次行動,他又主動請纓了。假如凱旋而歸,敖的地位在靖帝心中又有所提高。」封逸謙端詳我的神色,說話極其小心。
我心中複雜難耐,苦惱地皺了皺眉,故作輕鬆的樣子,對他說:「不是說以後不再提起這個人嗎?他的事情我真的不想過問。」
「宜笑。」封逸謙擁住我,溫涼的唇片落在我的額頭,微微一歎道,「無論怎樣,我覺得有必要告訴你。這個人,我今生鬥不過他,也不想跟他鬥。」
我的心裡湧起難以言喻的愁緒,卻埋首更深——
幾天後,薄陽暮色,我和封逸謙在廳堂簡單地拜了天地。
沒人參加我們的婚禮。封叔一直叱為胡鬧,連向來疼愛封逸謙的封夫人,也是搖頭歎息,早早回屋歇息去了。
秋末的天總是特別短,龍鳳花燭燃起來的時候,天色漸漸暗了。一輪新月出現在西天,皎白朦朧,望它的人也朦朧。
封逸謙說:「宜笑,我們拜月老吧,感謝月老把你交給我。」
我的眼光始終停留在他身上。大病初癒後的封逸謙,面上有了淡淡的血色。絳地交龍錦紋樣的長袍撒著金絲,頭上是珊瑚結子的冠罩,這樣高貴宜人的裝扮,越發顯得俊俏翩然。而我呢,深紅色彩雲紋紗拖地長裙,髮髻簪珍珠穿成的瓔珞,胭脂暈成花瓣般的唇,自銅鏡前瞥去,我就驚呆了——從初婚的樓婉茹,到稀里糊塗成為沖喜新娘的宮奴,我都從來沒有這麼美麗過。
微微濕了眼睛,我的唇角浮起笑意。封逸謙低頭看著我,神情專注,在我唇上輕輕一吻,極甜地笑了。
「咱們回洞房。」
人聲靜,明月光華如水,稀薄的涼意夾在風中。我倆攜手一路分花拂柳,衣袂裙帶被風吹得飄飛。
遠遠望去,新房內的龍鳳花燭燒得旺盛,屋簷下懸了兩盞寶蓋琉璃燈。燈影搖動,清晰地照著一個人。那人背對著我們,正環視新房內佈置,像是佇立良久。
我和封逸謙俱是一驚。
聞聽到腳步聲,那人緩緩轉身,白色斗篷一瞬間展開。那雙幽黑深邃的眸子中,在燈下愈發顯得咄咄逼人。
「韓宜笑,你還好?」
他叫得如此利落,彷彿面對多年的老朋友,嘴角蕩起那抹熟悉的微笑。他的目光停在封逸謙牽住我的手上,眉宇間宛如出了鞘的刀劍。
是司鴻宸。
我忍不住一抖,封逸謙牽我的手更緊,皺眉問道:「車騎將軍,請問有什麼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