臨近二月,春寒乍暖,樹林裡的杏花過早開了。清空靜謐當中,繁花麗色如萬點胭脂,一派盎然生機。
我坐在茅屋外面,盡情呼吸這新鮮的空氣。一波春水繞花身,飄落的花瓣似白雪紛飛,淡化了我心內的憂愁。
林子裡傳來馬車的聲音,封逸謙趕車過來,老遠地朝我微笑。他從車內取來一包東西,遞給我,「你看看,瞧我給你帶來什麼?」
「怎麼又送東西來?」我不滿地說道。
他露齒而笑,雙眼灼灼地望著我,神情稚氣。我無奈搖搖頭,拆開包袱,一件折疊齊整的曲裾朱紅色綿袍出現。我用雙手輕輕抖開,那料子細密如縑,繪有金銀粉印花,就像工筆細繪的秋水連波。我沒想到這個時代還有如此精美的服裝,不由驚得不能言語。
「好看不?那還是我托人從外地帶來的。」封逸謙不無得意地笑著,「快去穿上,讓我看看。」
「這太奢華了……」我猶豫著,雙手卻撫摸著袍面,捨不得放下。
封逸謙催我,「這本來就是給你的,快去。」
綿袍穿在身上,輕綿又舒服。我站在河邊,斜看自己水鏡裡的樣子,就像看朝霞驟起驟伏,五彩絲攢花縉帶隨風飄逸,感覺自己就要飛起來了。封逸謙不說,只是甜甜地笑著,眉眼處都是止不住的溫柔。
這段日子來,他堅守著自己的承諾,日夜陪伴在我的身邊。我需要有人保護,所以並不拒絕他,久而久之,他的每一次施贈,我越來越自然接受了。愛美之心人皆有之,何況春天到了,我確實需要新的衣服。
從封逸謙探聽到的消息,蛣蜣族人和蒙國盟軍已經被趕到西境,那裡戰火不斷,敵我雙方死傷慘重。我擔憂著司鴻宸的安危,又不斷安慰自己,現今袁放與司鴻宸同赴征程,理當同仇敵愾、恢復疆土為上。
「二月底,這仗估計打完了。」封逸謙每次這樣跟我說。我知道他是要我放寬心,可是提起敖,他的神色變得黯淡,甚至良久不說話。
這天,久等封逸謙未出現,我並不訝怪,以為他臨時有事趕不及。我閒著沒事,又取出那件綿袍,愛不釋手地欣賞了半天,終於還是忍不住套上去感受一下。
林子裡有雜沓的馬蹄聲,我一驚,跑到屋外去瞧個究竟。
封叔帶著幾名家丁,氣勢洶洶地出現在我面前。
他盯著我,目光森然。我驚得心跳不定,他用馬韁指著我,命令道:「把她的外衣剝了!」
幾人一擁而上,三下兩下將我身上的綿服脫下。
「燒了它。」封叔又下命令。
火把扔在綿服上,化成一團團青煙,那麼美麗的衣服眨眼間化為灰燼。我搶不過,心痛至極,厲聲問:「為什麼?」
「謙兒在犯傻,我不能縱容他傻在一個女人身上。」封叔陰沉地說道,「敖一旦回來,看見滿屋子全是謙兒送的東西,還有你身上穿的,他會怎麼想?他還會死心塌地替我封某做事嗎?」
我氣得無語凝噎,又無力駁回。
封叔踏進茅屋,環視周圍,指揮眾人,「凡是謙兒的東西,全部給我收走,不許留下任何蛛絲馬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