封逸謙還在問:「宜笑怎麼辦?我們不至於拖著她走三天吧?」
他確實是關心我的。
封叔陰毒地笑了笑,拖長聲調,「這樣折磨她,不怕她不老實交代。」
「就是驢也會被累死的,何況是一個人!叔,您這等於要她的命!」封逸謙激動起來,聲音尖銳。
「一個小宮奴的命能值幾文錢?謙兒,你必須學會果斷!封家的祖業以後由你繼承,就如做生意,要心狠手辣才能做大做強!你一旦沉溺於兒女情長,優柔寡斷,吃虧的永遠是自己!」
封叔似乎特別生氣,一改平時對封逸謙的慈愛,直訓到封逸謙啞口無言為止。我聽著他們沙沙離去的腳步聲,酒飯的香味順風而來,那些說笑聲隱隱刺入耳膜。
就這樣我仰面躺在草地上,費力地抬起縛得生疼的雙手,摸了摸頸脖上的項鏈。感受著它們的存在,我這才疲倦地閉上眼睛。
「宜笑。」
再度睜眼時,封逸謙不知什麼時候出現在我的面前。落日的淺暉撒在他的身上,他微微而笑,露出潔白的牙齒。
「天要黑了嗎?」我微弱地說話。
「趁他們沒注意,我偷來些吃的。」封逸謙調皮地眨眨眼,將手中的紅薯挖了一塊送到我的嘴裡,「餓了吧?多吃點。」
我貪婪地咀嚼著,紅薯的香甜縈繞,不禁由衷地說:「阿謙,你真好。」
封逸謙咧嘴笑了,又挖了一塊想送到我口中,恰恰這時,從他後面伸過來一隻手,迅捷地奪去了他手裡的紅薯。
白髮老人封澤聳了聳肩,不無歉意地說話:「對不住,少爺,小的也是奉命行事。」說完,悠悠哼著小曲走了。
「全是些沒心腸的狠毒小人!」
封逸謙望著封澤的背影,憤恨無處發洩,將腳下的石子踢得老遠。
夕陽逐漸西墜,白日的暑氣慢慢消散,涼意上來了。封叔正在下令各車收拾行當,準備繼續行路。我搖搖晃晃地站起來,痛苦地瞇了瞇眼,看來漫長的折磨又開始了。
人們忙著整裝待發,暫時沒有顧及拴在車後的我。封逸謙繞著車身過來,將我拉到車架子旁,摸出一把銳刀,二話不說割掉了綁我的繩子。
我驚異萬分,急問:「阿謙,你想幹什麼?」
「我不能眼睜睜看著你受死,我恨他們!趁他們沒注意,我們逃!」封逸謙咬牙道。
我沒料到羸弱的少年會做出如此勇敢的舉動,不禁又問:「去哪裡?」
「逃回儷城去!我們請求夫人庇護,叔叔不敢拿你怎麼樣。」
我點了點頭,身上的倦意、酸疼頓然消失,我一把拉住封逸謙,兩人彎身繞過馬隊,藉著斑駁樹葉的掩護,向著林子深處狂奔。
「那女的跑了!」
不久封叔他們發現了,叫喊聲、馬的嘶鳴聲不斷從後面傳來。幸虧樹木密集對騎馬不利,後面的人一時難以追上我們。接著前面是一片下坡地,我和封逸謙不顧一切地跳下,像兩團雪球飛速滾了下去。
天旋地轉後的靜止。
我爬起來,看見封逸謙倒在不遠處,一動不動的。我慌忙跑過去,扶住他,喚道:「阿謙!」
封逸謙睜開眼睛,環視四周,眸光幽亮,竟抿唇笑起來,「宜笑,我們逃脫了!」
「不,他們還會追過來,我們必須逃得越遠越好。」
封逸謙的臉色尚可,我暗舒了口氣。判斷著前面的方向,腦子裡不斷閃著各種念頭。
「這邊應該是儷城的方向,我們先走出這片林子再說。」
封逸謙指了指前面,拉著我想走。
我站著不動,抬頭望著天空,落日的最後一抹餘暉隱進了雲層。
「不,我們走那邊。」我指著相反的方向,得意地笑了。
「阿謙,我們去皇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