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看,如今他有了馬小姐,更不會將你放在眼裡。我好心提醒你,給自己找條活路,不然有朝一日他真的離開你,你豈不是守活寡了?」虞琪見我默不作聲,繼續刺激我。
我暗自發笑,她請我來無非是填補內心的空落罷了。就像韓嫣嫣,無論好事還是壞事,總喜歡找上門發洩一番。這種伎倆,我已經看透。
「如果沒有事,那我走了。多謝虞小姐提醒。」我不冷不熱回一句。
虞琪倒也不加挽留,領我出了臥室,朝在打牌的人喚道:「小江,外面不好走,你陪樓小姐出門吧。」
那個青年聞聲,站起身衝我笑笑。
我想,這裡就如淫窟,我出去萬一摸錯出處,就有大麻煩,有個人作陪正好。加上那小江文質彬彬的,我也拒絕不了。
小江陪著我出去。走到大門口,他望著天,長長吁了口氣,「出來真好!樓小姐,謝謝你。」
我感到莫名其妙,問:「應該我謝你才對啊?」
他斂了眉頭,一本正經道:「樓小姐,這裡不是你來的地方,太危險,太骯髒!」
「那你怎麼來了?」我反問。
「他們逼著我來,可我坐不住,盼著早點離開。從今往後,我再也不來了!」
我愣了愣,陽光映照一張略顯稚氣的臉,帶著朝氣,又有莫名的衝動。像誰呢?我恍恍惚惚地站著,腦子漸漸發起暈來。
「樓小姐,時間尚早,不如我們划船去。」小江發出盛情邀請。
按常理,我本應拒絕陌生人的。可是這天,我竟然爽快地答應了。
這遊船,比現代的柴油機帆船雅致舒適得多。敞亮的船艙、雕鏤細緻的蟲魚花鳥、光潔的紅木桌椅,無不透出精美細膩之感。我扶著欄杆,眺望兩岸的風景。
江水依然蕩漾不定,聽到的是噪雜的市聲,看到的是兩岸街上各種商號。臨近過年,家家戶戶插著綵球,掛起紅燈籠,還有用松柏枝紮成的彩門……
活了將近二十年,除了健彬,我這是第一次跟一個陌生男孩游江賞景,而且還在異世,可我一點都沒有不自在的感覺。只是得不到地宮的下落,心裡不知是失望了,還是難受了,我只是默默地望著水波出神。
小江不算是新派青年,看我沉默不語,也不知怎樣說話,時不時羞怯地偷眼看我。
幾艘載著盛裝歌伎的茶船經過,裡面發出陣陣嘩笑聲。留神細看,船上坐著一些戴大蓋帽,系歪皮帶的軍人,在那裡擁妓喝唱,快活著呢。
我突然心生反感,要求小江將船停在柳蔭下,自己搖搖晃晃地上了岸。小江在後面追過來,扶住我,又窘得手足無措。
我望著明媚的太陽,心想,這樣就回去嗎?去做司鴻宸的居家夫人?
「樓小姐,你臉色不大好。」小江關切地說。
「還有什麼地方可去?」我茫茫然然地問。
小江眼睛發亮,「我們去看電影!」
電影是黑白的,甚至沒有任何聲音。靠在木椅子上,看銀幕上角色的嘴唇開開闔闔,困意潮水般覆蓋,我終於睡過去了。
迷糊中,好像小江在喚我,我睜開惺忪的眼睛,電影好像散場了。我呢噥了一句,腦子依然暈暈乎乎的,任憑小江半擁半扶出了電影院。
滿大街鴉雀無聲,天地開闊,風停,鳥噤。
荷槍實彈的士兵黑壓壓包圍了整個影院,司鴻宸負手站著,面色凝重,眼底難掩怒意。
我頓時一個激靈,清醒了。
司鴻宸無聲地盯住小江,揮了揮手。幾名士兵上前,將小江牢牢揪住。
小江面色慘白,連聲哀求。一名士兵捉住他的長辮子,另外一名士兵抽出尖刀,很嫻熟地橫刀一抹。
我的眼皮猛地抽縮,閉上了。
「我的辮子!我的辮子!……」滿耳全是小江淒慘的叫聲。
聲音漸漸遠去,風聲零落梧桐,依稀有虞琪得意的笑聲,隨著枝葉沙沙清晰入耳。
這才發現,自己竟是愚蠢之極,到底還是上了虞琪的當了。
「樓婉茹,跟我回家!」
司鴻宸只是陰冷地掃了我一眼,隨即大踏步而去。只留下極輕的一哼,震響在我心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