順著小巷到了三岔口,進了一家雜貨店。店主水老闆看見我,站起來高聲打招呼:「宜笑,下班了?」
內屋嘩嘩的洗牌聲突然停了,我推門進去,屋子裡的四個人全都抬起頭。
母親正好坐在對面,匆忙看了我一眼,繼續埋頭整理面前的麻將牌。我徑直過去拽住她的胳膊,想拉她離開這裡。
「不要讓我走!不要讓我走!」母親一手死死扳住桌角,哀叫起來。
我痛心地叫道:「媽,你身體不好,不要玩這東西了好不好?你就這麼點錢,輸光了怎麼辦?」
「我有錢我有錢。」母親哆嗦著從褲袋裡掏出一疊百元大鈔,遞給我,「馮老闆白天又來了,送給我好多錢……」
我皺起眉頭,氣得不知道說什麼好。
水家老闆娘訕笑道:「你媽以前不是沒贏過咱們。今日三缺一,才找你媽做搭子的。還差三圈牌,宜笑,就讓你媽玩玩吧。」
「她是病人!」我頂過去,「以後不許找我媽,不然我天天上你們家鬧去!」
水家老闆娘生氣了,挖苦道:「呦,還以為我們騙你媽似的。都是街坊鄰居,不嫌你媽有毛病算看得起她了。你天天讓她憋在家裡,這也不准,那也不許,沒病也會憋出病來!」
另外兩位見我拆了他們的牌局,心裡不痛快,這會兒也奚落起我來,「宜笑,你真有本事,送你媽去康寧醫院療養啊。她這樣拖著你,你往後嫁人都成問題。」
「她家不是有大老闆進門嗎?嫁人沒問題,嫁給什麼人倒是要好好想想了。」
我不想跟他們繼續糾纏,連拽帶拉將母親帶到小巷深處,才放開了她。
母親的拳頭劈頭蓋臉落下,「死丫頭,眼看我要贏了,你卻來搗亂!你要我死是不是?白養你了,死丫頭!」
我雙手護住頭,邊叫:」媽,你為什麼要收馮大泉的錢?我們跟他非親非故,他送錢是有目的的!」
母親停止了打鬧。
路燈下,母親臉色蒼白,眼神茫然。
我無奈地搖頭,再搖頭。
質問有病的母親有何意義?她是不會懂得馮大泉送錢的目的。貧困和疾病,早已折磨得她既麻木又貪婪。
「目的……」母親的眼光定在不知名處,喃喃低語,「是啊是啊,男人都不是好東西。今天哄你,明天就變了臉,心都不知道去哪兒了?」
她的這些話我都聽出老繭來,只好照樣哄她,「不是所有的男人是壞的,健彬就不是。媽,健彬過幾天回來了,我會讓他來看你。」
聽到健彬的名字,母親果然眉開眼笑起來,聲音也變得正常了,「健彬這孩子,媽看著就喜歡。他快大學畢業了吧?宜笑,你要抓牢他,別讓他跑了……當然,他是不會像你父親那樣無情無義,對不對?」
我嗯了一聲。
突然發現,健彬已經很久沒有主動與我聯繫了。這次也是我打電話給他,他才告訴我回來的日子。
聽他的口吻,好像有點勉強。
健彬,是不是有什麼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