徐蓓蓓臉上的笑容泛起母愛的光輝,煞是溫暖。她像是又想起了什麼,拉著溫小雅繼續說:「小雅,你還不知道吧,高翔也要結婚了,時間大概是下個月,他和郭麗麗貌似還是奉子成婚。」
溫小雅咧嘴笑了。這一條又一條的好消息,真的很讓她安慰。知道他們每個人都這麼幸福,她也由衷地為他們高興。可是高興之餘,卻又有淡淡的落寞泛上心頭……原來,最後落單的,只剩了自己。
徐蓓蓓似乎也意識到了這一點,她拉著溫小雅坐在了一旁的椅上,免不了對她進行了一番詢問:「小雅,我能想得到,三年前你肯定受了特別大的委屈才會走的吧。不然以你的性子,絕對是不見棺材不掉淚的。哎,走得一聲不響的,我們都怕你會出什麼事情。」
知道自己是跟著李志偉去了英國的,應該只有郭麗麗一個人。她離開時,千叮嚀萬囑咐要她不要告訴任何人,包括高翔。她知道高翔是的藏不住話的人,如果他知道了,全天下就都知道了。顯然,郭麗麗真的誰也沒有說。
「小雅,事情的大概我多多少少也知道了點。曲正陽被他前妻迷了眼睛,活該失去你,活該受折磨。」
「都過去了那麼久,本就說不清個對錯。」
「亞安也說曲正陽是個難得的有擔當的人,我可不那麼認為。他對別人有擔當了,勢必要委屈了你。這大概就是男人跟女人的不同。他們啊,只會講大道理,卻不體諒我們女人最實際的感受。」
「對了,小雅,你這次回來打算怎麼辦?不走了吧。」
「要走的,事實上,我明天就要走了。這次回來單純是因為工作上的事情。」
「你真想在英國長期發展啦?」
「我……還沒想到那麼長遠,但現在肯定要繼續幹下去。」
徐蓓蓓撞撞她的肩,將聲音壓低了些:「小雅,其實咱們現在都不小了,你還不趕緊安定下來嗎?」
「安定?」溫小雅當然知道她說的安定是個什麼意思,但還是想要岔開:「我現在就挺好的,挺安定的。」
「好什麼,女人不找個可依靠的男人,怎麼能叫安定。」徐蓓蓓的目光落向不遠處,那個銀黑色西裝的男人,雖然一直和別人攀談寒暄著,眼神卻時不時溫柔地關注著這個方向。
「小雅,和你一起的這個男人看著很不錯誒,是個混血吧,真帥。」
「他是公司的項目總監,也算是目前這個項目裡我的上司。」
「你留在英國不回來,是不是因為他啊?」
「不是,怎麼會。」
「你對她沒意思?可是……我看他好像很在意你的樣子。」
溫小雅不得不承認,徐蓓蓓的直覺是很敏銳的。這讓她無從反駁:「他……是向我表白過,可我……沒辦法接受。」
「為什麼?你一定還愛著曲正陽。」
「我……不知道。」
「要是有哪個男人默默等著我三年多,還為我建起了整個樓盤,我會毫不猶豫地回他懷裡的。呵呵,小雅,看得出來,曲正陽很愛你啊。也難怪你在這兩個男人之間左右為難。」
溫小雅並不能贊同徐蓓蓓這個說法,她並沒有左右為難過。只需要一個曲正陽就夠讓她為難,讓她心力憔悴的了。而對唐雨墨,只有感謝和抱歉。
「蓓蓓,女人不一定非要找個男人依靠的。我覺得我現在挺好。」
「你確定你放得下對他十幾年的感情嗎?因為一次過錯,就錯過一生,該多遺憾啊。」
溫小雅掩飾地一笑:「你什麼時候變得這麼擁護他?」
「我還不是為你好,背井離鄉那麼遠,想找你聊天都不方便。」
溫小雅澀澀的笑容突然凝固在唇角,只因為抬眼正看到了話題中的男主角。煙灰色的西裝使他看上去卓然不凡,像是出離了塵世喧囂的隱士,靜靜的倚在角落,冷冷的沒有一點表情。只有那一雙眸子帶著極強的穿透力,穿過來往穿梭的身影,已經快要將她燃燒。
這種極冷和極熱的矛盾狀態,讓他顯得有一絲不易接近的詭異。溫小雅的背脊輕顫了下,想要挺挺身子卻渾身無力。
徐蓓蓓也看到了曲正陽,而顯然曲正陽眼裡只有一個溫小雅,根本沒有別人。她湊到溫小雅耳邊輕輕說:「沒想到他也會來。」
「地產業的年會,他來很正常吧。」
「你不知道,這幾年雖然易揚做得這麼大,可曲正陽卻極少在公眾場合露面,就是出現了,也是冷冷地一副生人勿近的樣子。所有人對他是又充滿興趣又不敢輕易冒犯。亞安說他原先沒有那麼不好接近的,我看啊,他是被你刺激的。」
「才不是。」溫小雅不服氣地嘟嘟嘴巴。為什麼徐蓓蓓、袁佳琪都這麼說。曲正陽本來性格不就清清冷冷的嗎?說得好像自己害他怎麼樣了一般。再說,這種場合應該是曲正陽本身不喜歡而已。
溫小雅這點說得不錯。這樣的公眾場合的確是曲正陽不喜歡來的,通常沒有必要的時候,他都會讓邱毅代替他出席。而他今天之所以來,還是忍著隱隱作疼的腿和斷斷續續的輕咳來到這兒,其實是另有目的。
看見溫小雅和唐雨墨的出現,想想也在意料之中。可是那副郎才女貌琴瑟和諧的樣子,卻讓他心裡一陣翻江倒海。當遠遠地看見了唐雨墨擺脫了旁人的寒暄,走到溫小雅那邊,似乎跟徐蓓蓓禮貌地介紹認識完後,幾個人熱絡地聊起來。期間唐雨墨一雙眼睛幾乎就沒有離開過溫小雅的臉,時而幫她拿飲料,時而幫她遞甜點。曲正陽握著酒杯了手勁越來越近,差點捏碎了它。
終是忍不住別開頭咳嗽了一陣,再回過頭時,他還沒有搜尋到溫小雅的影子,先是注意到了對面正和別人高談闊論的曲承祥——這,才是他來的目的。
他必須要見曲承祥一次,但又不想踏入久盛,公司的場合太正式,如果主動約他出去,又顯得地位比較被動。這個宴會正好是個機會。
曲正陽一口喝下杯中的香檳酒,放下杯子往曲承祥而去。以往的場合裡,即使兩個人碰面,也從來沒有交流過。在業界,兩個人的兄弟關係早已不是秘密。只是似乎大家也都敏感地察覺到曲家的紛爭和避諱,所以沒人會不識趣地放在檯面上說。
所以當曲正陽主動來到曲承祥面前,曲承祥斂了笑容看看他,而正和他說笑著的人,都很自覺地散開了。
「我有幾句話要說。」
曲承祥上下打量他一番,猜測他現在要說的話,該是和WPP的合作脫不開關係。而在這件事上,自己目前佔著絕對的優勢和主動權,因此,他的神情也格外不屑起來。搖搖手中的清亮的酒,才悠悠開口:「這個時候,我們不方便交流吧,別忘了,我們現在是競爭對手。」
曲正陽唇角冷冷地笑了:「如果不在這裡說,那就改日在法庭上說?」
曲承祥的眉毛跳了一下,不解地看看他。而曲正陽已經轉身往裡面的小包間走去,曲承祥咬咬牙,終是跟了過去。
「有什麼話,說吧。」
曲正陽兀自坐在沙發上,迎頭就是一句:「曲向東是自然死亡嗎?」
曲承祥一愣,眼神躲閃了半秒,卻也盡落在曲正陽眼裡。
但立刻,曲承祥就恢復了常態,還顯得對他的問題匪夷所思:「呵呵,你這麼說是什麼意思?難道懷疑還是謀殺不成?」
「所以我來問你啊。」
「問我?真是笑話。曲正陽,你不會是過了這麼多年,又想起來爭家產了吧。在靈位前你又不是沒有聽清遺囑?還是你健忘?要是不記得了,可以隨便問問當時在場的任何一個人啊!」
「曲承祥,能別在我面前裝了嗎?這裡沒有別人,只有你和我,還需要演戲?」
「呵,我看你是想遺產想瘋了。」
曲正陽握拳掩在嘴上輕輕咳了幾聲,再次抬起眼:「我不得不佩服你的手腳很快很乾淨,沒人會懷疑你,因為每個人都知道,你是他最看中的兒子,也沒人會相信兒子會害他的親生父親。曲承祥,可惜你百密一疏,惟獨在病房裡拉下了一樣東西。」
曲承祥的眼神開始猶疑不定,卻忍著沒有開口。
「你改了遺囑,害死了自己的父親,又拿著他的手指按上指印。你記得擦了他手上的紅印泥,怎麼就忘了帶走擦印泥的紙巾呢?」
曲承祥臉色倏地慘白一片,驚駭的雙眼盯著他。
「遺囑上的日期是他去世前幾個月的,那時候寫的遺囑,紙巾怎麼會出現在病房?曲承祥,你能幫我解釋一下嗎?」
曲承祥突然哈哈笑起來,整張臉都被扯得變形:「是又怎麼樣?曲正陽,你以為你很聰明嗎?單憑一張紙巾能把我怎麼樣?曲向東早就化成了灰,你去哪裡檢驗他手指上是不是和紙巾上的印泥一致?你有什麼證據說我就在場,有什麼證據說是我幹的?」
「曲承祥,你的良心被狗吃了!你竟然害死自己的父親!」
「我沒害死他,是他自己氣死的,呵呵,我只不過在旁邊看著,沒有叫醫生來搶救而已。他那個老糊塗早該安安靜靜退到一邊去了。說什麼我是他最看中的兒子,別人以為我有過風光,可實際上呢?那個老傢伙心裡只有你一個!你算哪裡冒出來的東西,早就不是曲家的人了,憑什麼還能得到家產,憑什麼久盛大半股份都是你的?門兒都沒有!」
「所以你就改了遺囑,還強迫他按手印!」
「你有證據就去告我啊,你有證據還用跟我在這兒廢話!」丟下一句話,曲承祥瞪著發紅的眼睛,轉身疾步出了包間。
曲正陽坐在沙發上紋絲未動,濃眉扭做一團,臉色凝重,許久許久,一直屏著的呼吸才突然釋放,長長地呼出一口氣。
曲承祥說的一點也沒錯,曲正陽沒證據,一點證據都沒有——所有的一切,都是他的猜測。
邱毅找到了當年在醫院做看護的人,可是這個人去年患病去世了。即使找到了她,即使她記得三年前的事情,也只能做出一個曲承祥是否在場的證明。更何況,連這個證明都沒有了。
曲正陽反覆地拿著李律師給他的幾份遺囑看,最終還是看出了一點蹊蹺,就是正是遺囑上的那個指印。如果是本人按照正常的習慣去按手印,那麼應該是和紙張方向平行的,可是這個指印卻呈九十度橫向按上去,這不是有點奇怪嗎?
可是,這一點,只能加深他的懷疑,仍舊不能作為任何證據。於是,他便冒險做了這麼一個決定——按照自己猜測的狀態,直接去將曲承祥的實話激出來。
什麼擦拭印泥的紙巾,他根本沒有,即使曲承祥真的慌亂時丟在了現場,時隔三年多,怎麼又會落在自己手裡。這個問題只要冷靜想一想,立刻就會覺得奇怪,但顯然,曲正陽突然挖出了這個事情,已經讓曲承祥沒有冷靜去想的時間。而且他在賭他時隔這麼久,對那紙巾的事情,真的記得不清楚,曲正陽只能鑽這麼一個空子。
所以,他這麼做,完全是一種沒有辦法的辦法,他只是想知道這件事的真相。
誠如曲承祥說的,他就算知道了真相,也沒有辦法告他上法庭,但他既然知道了真相,就絕不會讓曲承祥再這麼囂張下去。他不為那一半的家產和百分之六十五的股份,他只想為曲向東討一個公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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曲正陽走出包間,來到宴會大廳時,場內正飄揚著優美的舞曲,宴會廳中央的舞池中,紅男綠女翩翩起舞,倒是別有一番風景。然而,這風景之中,曲正陽清清楚楚地看到了唐雨墨和溫小雅的身影,這讓他一瞬間更加無法平靜。
一曲終了,唐雨墨牽著溫小雅剛要退出來,就被曲正陽擋住。
「曲先生,我想你應該也在,怎麼一直沒看到你。」唐雨墨笑得很溫和。
曲正陽只對他輕輕回一個淺笑,便將目光落在溫小雅身上:「我能請你也跳支舞嗎?」
溫小雅臉色一僵,可還不待她反應,自己的手已經被唐雨墨讓開,被曲正陽牽住了。她甚至求救般地看著唐雨墨一眼,可唐雨墨已經退出了舞池。音樂聲響起,曲正陽順勢挽住她,起步旋轉。
溫小雅微微低著頭,不知道該用什麼樣的態度面對他,心裡忐忑極了。
曲正陽則低頭盯視了她良久,終於還是先開口:「我怎麼不知道你會跳舞?」
「為什麼非要你知道?」她回的沒好氣。
曲正陽有些氣結:「是啊,看來唐雨墨教會了你不少東西。」
「我本來就會的好不好,大學聯誼會的時候就會了,只是跳得不好,又沒機會經常跳。」
「原來是這樣,也怪我原先沒好好陪你玩過,不像他,可以帶你去泡吧,聽薩克斯,唱情歌……」
「喂!你……」溫小雅紅著臉抬頭瞪他,「你監視我?」
「我才沒有那功夫,你們搞得那麼隆重,還怕沒人知道嗎?我監視?只怕會當場被你氣死!」
「我幹什麼和你沒有半點關係,你氣什麼氣,別沒被車撞出個好歹,被我氣出個好歹了,還不真訛上我了。」
「怎麼沒關係!」曲正陽突然一隻手捏住她的下巴,拇指撫上她的唇瓣,「這裡,只能是我的,你竟敢和他接吻!」
「我沒有!」
「你還不老實!」
「我……是被吻了而已。」蚊鳴般地說出一句話,溫小雅突然很詫異起為什麼自己竟覺得虧欠了他什麼,還急於給他解釋自己的清白。於是開始氣起自己,口氣也越發生硬:「誰規定的我就不能和別人……接吻了。我又不是你的!」
曲正陽的手臂攬著她的腰倏然一緊,眼神也恨恨的:「丫頭,你是想讓我再狠狠懲罰你一次嗎?信不信我這就把你再吻暈在這裡,然後扛回家好好教訓!」
「你……放開!」看他真的低頭就要湊近,溫小雅嚇得伸手去推打,一隻手無意間卻正打在他的臉頰上,兩個人都愣住了。反應上來的溫小雅忍著心口的慌亂,抽身就想跑,卻還是沒逃開他的鉗制,再一次落進他懷裡。好在舞池中的人越來越多,幾乎將他們淹沒在了正中,才沒有引起更多人的關注。
溫小雅氣惱地掙著,低低對他斥責:「曲正陽,你放手!」
「不放。」
「你……你知不知道這個樣子被別有用心的人看見,又有文章做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