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才不會呢，曲正陽不會和她復婚的，他向我求過婚的。」
「可你們畢竟沒結婚啊。」徐蓓蓓越說越氣，大有恨鐵不成鋼之勢，「小雅，你別把每個人都想著和你一樣單純，那個女人消失了這麼多年，怎麼突然這個時候出現？她要只是為了她兒子，早幹嘛去了？現在孩子這麼大了，她想起來培養感情了，我看她根本是拿這個當借口，為了把曲正陽拉回頭吧。你可倒好，還隨便她就住到家裡，男人啊，怎麼經得住這種考驗。你不把他牢牢抓在手裡，還給他和別的女人製造機會，你真是傻的可以！」
辟辟啪啪說了一大通，溫小雅張口結舌，想說徐蓓蓓是不瞭解情況，可是，她又不能當著悠悠的面說方怡菲得了腦瘤，生命受到威脅。
看著溫小雅不說話了，徐蓓蓓更加著急：「看看，都被我說中了吧。」
「不說這個了，也不是一天兩天能改變的狀況。」
「那你要等什麼時候啊？等他們將你趕出門的那天？」
一旁的悠悠眨著眼睛，似乎總算聽明白了點什麼：「小媽咪，誰要趕你出門啊？」
溫小雅還沒來得及說話，徐蓓蓓就搶先問他：「悠悠啊，你說，你喜歡小雅小媽咪嗎？」
「喜歡！小媽咪是最好的！」
「那你喜歡你新來的那個媽媽嗎？」
「大陽說，媽媽阿姨是悠悠的親媽咪，悠悠要對她好才行。」
「那如果你那個『媽媽阿姨』讓你的小媽咪傷心難過了，要把你爸爸從小媽咪身邊搶到她身邊，還要將你的小媽咪趕出去，以後都不許你的小媽咪跟你玩了，連見也不許見，你願意嗎？」
「蓓蓓，你別這麼跟小孩子說！」
溫小雅還沒來得及阻止，悠悠已經像個小勇士一樣，直接爬上椅子站起來，拿著手裡啃了一半的雞翅膀，像拿把大刀一樣揮舞起來：「不行不行！誰要敢讓小媽咪傷心，誰要敢把小媽咪趕出去，就讓她嘗嘗悠悠大俠的厲害！」
溫小雅直接冒出一頭冷汗。她可不想將這種局面演化成敵對關係啊，更何況讓悠悠這麼點的孩子加入紛爭裡。
也許，也許事情根本沒有徐蓓蓓想的那麼嚴重，如果不是因為方怡菲生病，她是不會住回來的，也許連這座城市，她也不會回來。曲正陽對她，只是一種好像朋友般的幫助。
溫小雅生怕徐蓓蓓還要追問她，讓她更加煩亂，更怕她慫恿得悠悠變得對他的親媽媽有牴觸，只能急急忙忙把話題轉到了她預備的婚禮上，這才算是阻止了她繼續的義憤填膺。
********
徐蓓蓓被張亞安接走一起去挑新傢俱，溫小雅牽著悠悠漫無目的地一直逛到傍晚，又吃了麥當勞才回到鼎豐新苑。
曲正陽和方怡菲在醫院也詳細檢查了一整天，驅車回到家時，庭院廊道邊的路燈已經亮起，朦朧鋪灑著腳下的石子路。
方怡菲低著頭走得很慢，曲正陽每走出去五六米，便停下來等一等。
方怡菲跟了上來，卻停了腳步：「正陽，我已經在接受這個結果了。」
「什麼結果？結果還沒有出來。」
「我已經檢查過一次了。」
「這家腦科醫院很非常權威的，你安心再等幾天吧。檢查結果出來之後，無論是什麼樣的，都不要有負擔，這裡的手術水平是全國最先進的，放心。」
「你別寬我的心了，就算結果不好，我也不想做手術。」
「為什麼？」
方怡菲走進兩步，對著他：「任何手術都是有風險的，更何況是這麼大的手術，與其讓我死在手術台上，還不如就這樣，我還能和悠悠多待些日子。」
曲正陽咬咬牙根，安慰地拍拍她的手臂：「小菲，只要有機會，你都不能放棄。千萬別說那種傻話，悠悠只有你這一個親媽媽，你怎麼捨得。」
方怡菲抬起淚眼，看著他，兩顆晶瑩的淚再次滾落，她突然就埋入了他的懷裡，緊緊將他抱住：「我也捨不得你，正陽，如果讓我重來一次，我一定會好好在你身邊的，一步也不離開你！正陽，再給我一次機會好嗎？讓我回來好嗎？我知道，你對我好，你也捨不得我的！」
曲正陽張開手臂懸在空中，想去推開她，卻遲疑著無法下手。他知道她的脆弱，這個時候，她能依靠的只有他了，他怎麼能狠心連一個讓她哭泣的懷抱都不給呢？
「小菲……」他的手還是落下，輕輕拍著她顫抖的肩膀，「先把病看好，好嗎？我們聽醫生的，你放心，一定不會有事的。」
「如果我的病能好，你願意讓我回來嗎？願意再接受我嗎？」
「這是兩碼事，小菲，你就是為了悠悠，你也要有信心。」
「不，你如果不願意重新接受我，我還活著幹什麼？我不要去看病，不去！」說著，她將他抱得更緊，唯恐他下一秒就要消失一樣。
曲正陽無計可施，只能反覆安慰著。
方怡菲還沒有止住哽咽，突然被旁邊一個小小的東西猛地撞了一下，隨即就是清脆的吼聲：「壞人，放開大陽！」
方怡菲詫異地轉身竟看到了不知從哪裡鑽出來的悠悠，而他正瞪著兩個圓溜溜的眼睛狠狠看著她。
「悠悠……」方怡菲抹抹眼角的淚，彎腰想去摸他的頭，誰知還沒有站穩，竟被他像只小公牛一樣，頂著小腦袋就撞在她的腰上。
包括一旁的曲正陽都沒有來得及反應，方怡菲竟直接摔倒在了路邊，凸出了小石子咯的生疼，痛得叫出了聲。
溫小雅遠遠就看到了那兩個擁抱在一起的身影，還沒有顧得上震驚和傷心，就被悠悠的舉動嚇飛了魂魄，她連忙追過來時，方怡菲已經坐倒在地。
「悠悠！」「悠悠！」溫小雅和曲正陽異口同聲，但悠悠卻像個得勝的將軍，小手叉在腰上，還不忘繼續的宣言。
「大陽是小媽咪的，壞蛋媽媽阿姨不許搶！要是你敢把小媽咪趕出去，跟大陽『破鏡重圓』，悠悠就再不和你玩了，也不許大陽和你玩！」
溫小雅慌了，上前就去拉悠悠：「悠悠別亂說，快去扶媽媽起來，跟媽媽道歉。」
「我不！」
方怡菲也被悠悠這番話驚呆，曲正陽已經將她拉起來，手臂牢牢支撐著她，著實擔心著她的身體。
曲正陽看著悠悠一副小霸王的樣子，也很是意外：「悠悠，你怎麼能推媽媽到地上，快給媽媽道歉！」
「她是壞人！不是悠悠的媽媽！」
「悠悠你怎麼這麼不懂事！」曲正陽有些生氣，上前把悠悠從溫小雅懷裡拽出來，拉到方怡菲面前，「給媽媽說對不起！」
「不說不說！悠悠不要媽媽！媽媽是壞人！大陽也是壞人！壞人！」
「你！」曲正陽揚手就要往他的小屁~股上狠狠拍去，溫小雅什麼也不顧上了，撲過去把悠悠護到了懷裡。
「你幹什麼打悠悠啊！你不能跟他好好說話嗎？」
曲正陽的手掌驟停在半空，看著溫小雅恨恨地眼神，和悠悠還氣鼓鼓的小臉，他心裡的莫名火氣壓也壓不住：「我教訓我兒子，你讓開！」
溫小雅驚顫了下，這話在她聽來，無疑是刺耳的，讓她一時間不知道怎麼回話。剛剛那緊緊擁抱著的身影再一次浮現在眼前，溫小雅心底一沉，鼻尖就止不住地酸楚起來。
「是啊，我這個外人，沒這個資格管你的家事。」
「小雅，到底是悠悠不懂事還是你不懂事？」
「悠悠怎麼不懂事了？」
「是啊，他這麼點的孩子，要懂什麼事也是你教導出來的，你真的有那麼多委屈需要教悠悠去這麼對他的媽媽嗎？」
溫小雅難以置信地看著曲正陽：「你這麼說是什麼意思啊？你不如說我是『教唆』。」
「不然呢？難道三四歲的孩子懂得什麼叫『破鏡重圓』嗎？」
溫小雅張口結舌，事實上，悠悠之所以突然對方怡菲這個態度，無疑是受了她和徐蓓蓓的談話影響的。可是……這叫她如何解釋？在她心底，的確也是介意的啊。
可是，就算是這樣，他憑什麼就指責她的不是？難道剛才和方怡菲抱在一起的，不是他嗎？她都還沒有指責他……她還有什麼必要指責他……
溫小雅強忍著滿腹委屈，站起身毫不相讓地對著曲正陽：「是我教悠悠的怎麼樣？難道我說的不是事實嗎？」
「你……你怎麼能……」
「正陽。」方怡菲上前擋住了他們中間，伸手將曲正陽推開了兩步，再轉過身對著溫小雅，「對不起，小雅，我知道都是因為我，是我給你造成困擾了。對不起，這真的不是我的本意，我只是……只是看到，悠悠和正陽他們都好……我就安心了……」
說著，她已經再一次哽咽著：「我知道他們好著，我就沒什麼要求了……我會離開的，我明天、不，我現在就走。對不起，小雅，你別和正陽生氣，我祝你們幸福。」
溫小雅對她的「勸和」完全無措，呆呆地看著她已經踉蹌地抽身沿路往外跑去。
「小菲！」曲正陽怎麼可能就這樣讓她走了，跟著上前追了兩步，就見她身子搖晃了兩下，虛軟地歪倒下去。曲正陽迅速衝上前，險險地將她接在懷裡，打橫抱起來。
溫小雅眼看著他抱著昏迷的方怡菲急急往樓裡走，越過了她兩步，他又轉過頭，眼底有著不忍，有著心痛和陰鬱：「小雅，你確定你瞭解她現在承受的病痛嗎？」
溫小雅完全呆住，好久好久，才恢復神智，而曲正陽已經抱著方怡菲消失在大樓入口。是自己真的忘了，方怡菲很可能是不久於這個世間的了嗎？即使手術成功了，也會面臨著復發的威脅，她不再會像自己一樣，擁有正常的生活和生命……而自己，卻在用健康的生命力在和她計較著……她不想要這樣的，可是還是傷害到了她……
********
當曲正陽安置好方怡菲，看到她暫時沒事後，回到臥室時，溫小雅已經哄了悠悠睡覺，又在床邊呆呆地坐了許久。
曲正陽沉重的腳步極緩慢地走近她，終究還是在距離一步的時候停了下來，他的嘴巴張了張，卻不知道該說些什麼。
溫小雅低垂的目光落在他的腳上，她滿腹的委屈想要質問他為什麼會和方怡菲在樓下擁抱著，卻也是問不出口。她知道，他的心裡不可能沒有方怡菲，即使是方怡菲主動去擁抱他，他也沒有拒絕的勇氣。
然而，在他眼裡，自己已然是無理又不懂得體諒別人的人，更將自己的鬱悶傳播給了悠悠，給方怡菲的傷口再加了一把鹽。
如果這個時候再要質問他，是不是就更顯得無理了呢？
那麼，她又該怎樣？他又希望她怎樣？他對方怡菲病情的照顧，是需要陪伴、需要安慰，需要擁抱或更有甚之的嗎？他希望她對這些都不要有異議嗎？
曲正陽重重歎口氣：「小雅，我不該那麼對你大聲。早點睡吧。」說罷，轉身退了出去。
溫小雅詫異地抬起朦朧的眼睛，看著關閉的門頁，聽到書房傳來的開門關門聲，淚水再也忍不住地紛紛滾落。
********
溫小雅知道，就像曲正陽給她說好的那樣，如果她不高興了，可以不許讓他進臥室的門，但她不許跑。所以，他主動出去了，在書房待了整整一夜。
不同的是，並不是她想將他趕出去，而是他自己也不想待在這裡對著她。他心裡也不高興吧……
即使曲正陽說這裡是她和他的家，可是，溫小雅卻越來越感覺不到。只想要找著什麼借口暫時溜到外面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