紀小蠻沒有說話,那雙明若秋水的眸子沉靜如湖。
對,休書!他該死地扔了一張休書給她。但她也不應該這麼快就投入另一個男人的懷抱!現在,他不計前嫌,她不是應該順著桿往下爬嗎?為什麼還要逼他?
沈懷恩狼狽地紅了頰:「可是,你愛的是我!」
這一次,紀小蠻無法再假裝淡定,猝然紅了眼眶。
是啊,他是她的初戀,這個如仙般完美的男人,曾贏得她滿心滿眼的愛戀。原以為他們之間只有甜蜜,原以為必會修成正果,原以為能執子之手與之攜老……誰知道,天有不測風雲?她的情人走了,她的愛情沒了,她的世界毀了……她,還拿什麼去執著,去無悔?
沈懷恩何等聰明?她態度的軟化怎會看不出來?
「小蠻~」他的目光炙熱了起來,細小的火花在眼底燦亮,他伸舌舔了舔乾裂的唇瓣,啞著嗓子輕聲誘惑:「是我錯了,跟我回去吧~」
「太晚了~」紀小蠻慢慢地轉過頭,不看他的眼睛,輕輕地玩弄著自己的裙角,聲音乾澀而清冷:「我,已經跟啞鈴在一起了~」
這一刻,她真恨他!明明知道她軟弱又善變,為什麼偏要在這種時候用柔情來考驗她的忠貞?挑戰她的意志?
如果,當初他肯給她辯白的機會;如果,他不那麼霸道絕情,直接用休書切斷兩人之間的聯繫;如果,他能早一點醒悟……那麼事情,又怎會變成今天這樣?她,也不會尷尬地站在兩個男人之間無所適從!
沈懷恩驚詫,神情有些茫然:「我知道你一直跟他在一起啊~不然的話,我也不可能追到這裡來……」
紀小蠻吸一口氣,纖細的手指攥緊了裙邊,不安地揉,擰,旋,捏,搓……她抬起頭,大大的眼睛裡含著淚,淒然地望著他,低低地重申:「我們,在一起了~」
沈懷恩愣愣地望著她的手指,再慢慢移上去,鎖住那雙會說話的眼睛,忽地明白了她的意思,如一柄尖刀驀然刺入他的心房,滿腔的熱血在這一瞬間結成了冰。
這些日子以來,為了她千里走單騎,孤身穿越冰天雪地的林海雪原,頂風冒雪,與天爭與狼鬥,從未害怕過危險,從未畏懼過寒冷。可這一瞬間,他終於嘗到了什麼叫徹骨寒。
「你回去吧,我們沒有可能了。」紀小蠻強抑住心中的痛楚,極力以平靜地口吻與他道別,可顫抖的唇瓣,眼角滑落的淚水卻洩露了她的情緒。
「不!」他啞聲嘶吼,忽地踏前一步用力擁她入懷,低頭,被風皴裂的唇亂無章法地擦過她的額頭,鼻尖,急切地落到她蒼白的櫻唇上,緊緊,緊緊緊緊地吻住,碾轉廝磨,熱情地想要邀她共舞。
紀小蠻沒有動,也沒有掙扎,更沒有回應,任他抱著,任他的熱情被狂風吹走,閉著眼,更多的淚紛亂地落下來,燙痛了他的心。
「你騙我,你故意氣我的,對不對?」他扶著她的肩,用力地搖晃。
「回去吧~」紀小蠻揪住他的袖子,低聲啜泣:「他對我很好,你不用擔心,我們肯定會過得很幸福~」
「我不信,你愛的是我,跟他怎麼可能幸福?」他像個任性的孩子,憤怒地宣洩著心裡的痛苦。
亂了,亂了,一切全亂了!他原以為,只要他放下仇恨,放低姿態,他和她之前的問題就迎刃而解,只要他以寬容的心接納她,他們就可以從此過著快樂幸福的生活!他從沒想過小蠻會推開他,會對他說「不!」
「你還不明白嗎?」紀小蠻哭得越發傷心:「愛是會變的,而幸福長了翅膀,如果你不抓住,它就會飛走~」
沈懷恩怔住,呆呆地望著她,彷彿她是個陌生人。
那雙曾燃著羞澀和嬌媚的明眸裡,如今染著刻骨的哀傷和疲憊,還有幾分悲憫。剎那間,他心裡一涼,似被針紮了一下,疼痛從心口向全身泛開。
「你,確定了?」他聲音空洞,沙啞得驚人。
「嗯~」紀小蠻緩慢卻堅決地點了點頭。
「不後悔?」他再次追問。
紀小蠻回了他一個歉然地眼神:「對不起~」
夠了,他沈懷恩還沒有落魄到需要卑微地向女人企求感情!對方甚至還不屑一顧,驕傲地拒絕。
做到這一步,已是他的極限。他的驕傲,他的自尊都不容許他再說什麼。
「很好,希望你不會為今天的決定後悔。」扔下這句話,他頭也不回,驕傲的挺直背脊躍上大黑沒入了暴風雪之中。
紀小蠻虛弱地跌坐到地上,掩著臉痛哭失聲。
懷恩,請記住:當你再次愛上一個女孩子的時候,千萬要牢牢地抓住她,不要讓她孤單,不要讓她失落,更不要讓她徘徊!
「墜兒~」身後,一雙溫暖的大掌默默地扶住她,把她擁入懷裡。
「啞鈴~」紀小蠻哭倒在他懷裡:「我傷了他~我傷透了他的心~」
這個俊美如仙,尊貴如豹,驕傲如鷹般的男子,放下仇恨,拋下自尊來找她,他向她低頭,他求她回去,她卻只能拒絕。這樣刻骨的傷痛要多長時間才能平復?
「我知道,我知道~」林儉抱住她,一種失而復得地喜悅從胸腔漫過浸潤全身。
剛剛有一瞬,他真的以為,他要失去她了。可是,她卻出乎意料地選擇了他,這怎麼不讓他感激又感動?
「抱緊我,緊緊地抱住我,不要留一點空隙~」紀小蠻低喃著,伸手緊緊地環住他的腰。
她需要有個人抱著她,抓住她,讓她安心,告訴她,她的選擇是對的,她沒有做錯!
「墜兒~」林儉抱住她,忍住劇痛,咬了咬牙,一臉堅決地道:「如果你愛的是他,現在後悔還來得及,我,我帶你去找他!」
紀小蠻摟住他的脖子:「我捨不得離開你啊~」
懷恩的千里追蹤的確感動了她,她也愧疚於自己加諸於他身上的痛苦與傷害。可是,在兩個人裡,啞鈴卻更讓她心疼。那種打斷骨頭還連著筋的疼,讓她割捨不下。
「墜兒,」林儉神色黯然,心痛如割:「我不需要同情~」
「傻瓜~」紀小蠻破啼而笑,輕捏他的鼻尖:「你認識的墜兒,有那麼偉大嗎?」
因為同情,放棄自己的愛人,拋棄一生的幸福,把自己的終身禁錮在一個不愛的男人身邊,這樣的女人或許世界上真的存在,可絕對不是她,不是嗎?
「你,你的意思是?」林儉猛地抬起頭,激動得不能自已。
「笨蛋!我愛的是你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