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聲音嘹亮,中氣十足,紀小蠻被他嚇了一跳,鬧了個大紅臉,慌忙遁走。掉頭,忽見清風一臉訕笑地看著她,為掩飾不自在,她輕咳一聲:「大家都在做事,你幹嘛閒著?好歹也給二黑喂點草,或是飲點水啊~」
「你懂什麼?」清風冷哼一聲,輕拍了二黑一掌:「去~」
二黑甩甩尾巴,目中無人地沒入了暗夜。
紀小蠻這才省起,大黑和二黑都是自行去找吃的,根本不須人照料。
好在這時林儉轉了一圈回來:「我看過了,方圓二里之內無人跡。」
「飯已弄好,請公主用膳!」常平在地上鋪了塊布,把食物擺上去,轉身大踏步走到紀小蠻跟前,立正站好,朗聲稟報。
「呃~」紀小蠻按住胸口:「拜託,可不可以不叫我公主?聽著真是彆扭!再說了,我耳朵沒有聾,可不可以不要這麼大聲而嚴肅?」
吃個飯而已,搞得像去赴宴會一樣,再被這個大嗓門吼幾次,她嚇都要嚇死,還談什麼復國?
「公主~」常平瞪大了眼睛望著紀小蠻,據理力爭:「君臣有別,禮不可廢~」
「得,我怕了你~」紀小蠻搖了搖頭,轉身離開。
「給~」林儉微微一笑,遞了一隻乾淨的銀碗過來,裡面裝著剔去了雞皮的雞肉。濃香撲鼻,讓人食指大動。
「哇,還是你最好,謝謝!」紀小蠻歡呼一聲,還沒開動,斜刺裡忽地伸出一隻手,雞肉不異而飛。
「喂~」紀小蠻回頭,謝懷恩神色冷竣地站在她身後,手裡端著的,可不正是那碗失蹤的雞肉:「要吃不會自己弄,幹嘛搶……咦?」她低頭,手裡已多了一隻金燦燦,香噴噴的燒雞。
謝懷恩隨手一抖,銀碗筆直地飛回林儉手裡。
是,她如今已是謝懷恩的妻,她的一切都有他經手,不需他來操心。
林儉愣了半天才想到要解釋:「謝公子,公主……」
謝懷恩冷冷地轉過身,從懷裡拔了一柄匕首出來,輕輕一旋,整只燒雞的皮完整地剝落,露出黃澄澄的肉,再隨手一抖,雞皮飛到了清風的碗裡。
「哇!」紀小蠻先是瞧得目瞪口呆,繼而拍手叫絕,佩服得五體投地:「真是厲害!我的天,你怎麼做到的?簡直是神乎其技!」
林儉神色一僵,剩下的半句話嚥回了肚子裡:公主她,不吃雞皮~
謝懷恩面無表情地收起匕首,內心懊惱到快吐血:老天,只為不爽別人對她的關心,與某人暗中較勁,玩這麼幼稚又招搖的把戲,實在不像是他謝懷恩!他,肯定是中邪了!
可是,看到紀小蠻因他而變得燦亮的明眸,看著她因為他而變得驕傲又崇拜的眼神,一絲莫名的驕傲感油然而生。
似乎,就算為了她,做些幼稚的行為,也是值得的~
清風正埋頭苦吃,驀地天外飛來一物,驚嚇之後,忽地發現是一塊雞皮,又尋根溯源地找到出處,無限悲憤地道:「少爺,我也不吃雞皮的!」
月上中天,狹窄的山道上只餘急促的馬蹄聲。
紀小蠻揪著謝懷恩的衣襟,小巧的頭顱有一下沒一下地點頭,嘴裡不停地打著呵欠。
「清風,離豫州還有多遠?」謝懷恩低頭瞥一眼進入假睡狀態中的小蠻,壓低了聲音問。
為貪趕路程,他們聽從常安的建議,橫渡青溪,從小道翻越蒼山。五個男人都身懷武功,如此晝夜兼程雖感疲累,還不至於辛苦。
小蠻卻不同,雖說有謝懷恩靠著,連續三天三晚在馬上度過,體力已急驟下降。她最初還有閒心說些笑話,逗大夥一樂,慢慢地就睡得多,說得少了。就算醒著,也多半偎在謝懷恩的懷裡,萎糜不振的樣子。
謝懷恩嘴上不說,心中卻是不捨的,只能縮短休息的時間,以讓她補充體力。
「這裡是青溪坪,」答話的是常安,他環顧了一下週遭的環境,道:「離豫州大約還有二百里路,順利的話,明天上午能抵達豫州了。」
「打尖吧~」謝懷恩抱了紀小蠻的腰,飄然下馬:「明天天黑前進城就行了。」
「公子,」常安面帶遲疑:「青溪坪緊鄰蒼山,常有大蟲出沒,怕是不適合打尖,咱們不如索性再咬牙堅持一晚,明天進了城再休息吧?」
「哼,難道你我還怕大蟲不成?」謝懷恩冷哧。
「反正都到了豫州境外了,也不差這一天半天。」林儉淡淡地插了一句,常安便不再吭聲了。
謝懷恩的心思,他何嘗不知?他能體諒小蠻,不著痕跡地替她設想,他其實應該替小蠻高興。可不知為什麼,心底那絲酸澀總是按捺不住地往上冒泡。
「我先睡一覺,不用叫我起來吃東西了!」紀小蠻如蒙大赦,找了處乾淨平整的草坪,倒頭就睡下了。
「小蠻~」謝懷恩蹙眉伸手拽她起來,結果她站在那裡,閉著眼睛靠著他的手臂打瞌睡。
「清風~」謝懷恩啼笑皆非,示意清風在把衣服墊在地上,又塞了個布包難她做枕頭,這才放她睡下。
這丫頭,累得不成人樣了,居然頭沒沾枕就睡著了?
常安幾個見狀不再多言,圍坐在一起,默默地吃乾糧,各自找地方睡了。林儉一如往常地四處查看一圈,完了坐在火堆旁負責警戒。
除非有人事先知道他們要走這條路,預先設伏,否則半夜三更的,誰走這條獵人進山打獵的小路?
謝懷恩淡淡地瞥了他一眼:「這荒山野嶺的,有什麼好防的?多加些乾柴,你也好好睡上一覺吧~」說完,他飛身上了樹梢,揀了一處高枝躺下。
他生性愛潔,要他像大夥一樣幕天席地地睡在草地上,他寧可不睡,是以幾乎每次休息都是睡在樹梢上,一則乾淨,二則居高臨下,看得更遠,若真有不開眼的人來犯,他也能第一時間裡發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