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哎!」謝懷恩歎了口氣,只得返回柳家莊,在院子裡抬頭望去,臥室裡一盞桔黃的燈,在夜色中透出一抹毛絨絨的溫暖。
悄然推門而入,紀小蠻抱著被子,身體蜷縮著象只煮熟的蝦米,臉上殘留著幾點淚痕,已進入了夢鄉。只是她睡得並不安穩,秀氣的眉尖輕蹙著,似鎖著化不開的愁。
這樣安靜而憂傷的小蠻,在燈光的投射下,顯得那麼的脆弱無助。
謝懷恩安靜地看著她,在回過神之後,才發現他的手指已劃上了她的眉梢,一遍又一遍溫柔地輕捺,試圖舒展她的眉頭。
嗯,她果然只適合笑,這樣愁容不展,心事滿腹的樣子,真不習慣。而她的憂傷,有大部份原因來自於他。
「對不起~」他慢慢地俯身下去,薄唇緩緩地落在她的眉間……
微風拂動窗簾,晨曦自窗欞中透進來,照著紗帳裡相擁而臥的兩個人影。
「篤篤」簡潔有力的敲門聲,令淺眠的謝懷恩倏地張開了眼睛。
紀小蠻蜷曲著身子貼著他的胸口睡得很沉,烏黑的秀髮散在枕上,與他的繞在一起,糾纏出曖昧的氛圍,修長白皙的小腿甚至還圈在他的腰間。
他怔怔在看著她,有一瞬間的恍惚,不知身在何處?奇怪,明明各蓋各的被子,她是怎麼爬到他身上來的?而平常最為警覺,一有風吹草動就會醒的他,居然一無所覺,任她纏繞?
鼻間嗅到她的髮香,耳畔是她均勻的呼吸,心跳忽地失了速,像發了狂的野馬在胸腔裡不受控制地咚咚咚狂跳著。
「少爺~」清風得不到回答,心中訝異,忍不住低聲催促。
「進來吧~」謝懷恩定了定神,忙輕輕推開她,掀被坐起。
秋天的早晨,溫度還很低,紀小蠻驟失溫暖,不滿地發出小貓般低低地呢喃,小手伸在空中胡亂地抓舞,揪住他的一片衣角,這才滿意地偎上來,在他的腰上蹭了蹭,舒服地沉入更甜的夢鄉。
可笑復可歎的是,做這些事,她全程閉著眼睛,完全是下意識的行為,居然連一秒鐘的清醒都沒有!
「別鬧~」謝懷恩唇角一彎,勾出一抹醉人的孤度,垂了首小心地去掰她的手,語調輕柔,帶著三分戲謔,五分新奇和二分寵溺。
清風端著洗漱用品呆呆地站在門邊,直愣愣地瞪著房裡親暱地糾纏在一起的兩個人,幾乎變成石像。
老天,那個神情溫柔,言笑晏晏的人還是那個冷漠倨傲的少爺嗎?
「愣著做什麼?」謝懷恩塞了個枕頭到她懷裡,好容易才擺脫她的糾纏,望向他時,已恢復了冷淡。
「啊?哦~」清風的眼睛瞟著摟著枕頭呼呼大睡的紀小蠻,腳下不留情,被門檻拌住,跌跌撞撞地衝了進來,好容易才站穩,銅盆裡的水已潑了一半出來,發出嘩啦一聲大響。
「小心點!」謝懷恩回頭,紀小蠻照樣睡得爛泥一樣,人事不知。可是,她的身體卻在瞬間僵硬得像塊石頭,纏在他腰上的腿,肌肉不受控制地顫抖著。
「我立刻收拾乾淨~」
「不用了,放下東西出去吧。」謝懷恩皺眉,順手抽走搭在床頭的外衣,移動身體,不著痕跡地擋住了清風的視線。
「哦~」清風放下銅盆,垂著頭匆匆退了出去。他走得很急,在走廊上幾乎與出門的韓德昆撞了個滿懷。
「清風,」韓德昆伸手扶住他,笑道:「一大早,你心急火燎的,趕著去投胎啊?」
清風不語,崩著臉默默地下了樓。
「咦,」韓德昆茫然地抓了抓頭,返身去問蕭輕塵:「這小子怎麼了?平時逗一下就跳腳的傢伙,今天居然一聲不吭?」
蕭輕塵淡淡地笑了笑,沒有回答。
「可能挨了罵吧~」傅致軒望著隔壁緊閉的房門,聳聳肩:「主子成了親,跟單身的時候畢竟是不一樣的。依我看,懷恩應該給墜兒找個丫環來侍候了。」
「別人的家事,你管那麼多做什麼?」韓德昆撇唇,三步並做兩步:「走,看有什麼吃的沒有?」
「就知道吃,看撐不死你!」傅致軒笑罵一聲,追了上去,搭著他的肩,三個人說說笑笑地下樓去了。
院子裡侍衛們陸陸續續地醒來,洗漱的洗漱,練功的練功,負責伙食的自去埋鍋做飯,炊煙裊裊,鍋碗齊響倒也熱鬧非凡。
高家兩兄妹站在廊下,遠遠地看著蕭輕塵三個走過來,目光朝他們身後看去。
「別看了,」傅致軒一邊伸展著雙臂,一邊曖昧一笑:「懷恩那小子,新婚燕爾,捨不得軟玉溫床,連功夫都放下了。」
高茗欣眉心微跳,轉身默然離開。
「呀,」蕭輕塵頗為不悅,冷冷地瞥他一眼:「你胡說什麼?」
「我說事實而已~」傅致軒聳聳肩,狡黠地嘿嘿一笑。
不下重藥,這小子始終不會對墜兒死心。他可不希望懷恩的背後一直懸著一把刀子,不知哪天會捅下去,得先下手為強,除了後患才行。
「你故意的?」韓德昆福至心靈,突然冒出一句。
「吃你的吧~」傅致軒踢他一腳:「有東西還塞不住你的嘴?」
「大哥,」高茗煙扔下眾人,忙跟上去:「別走那麼快,等等我。」
高茗欣不情願地放慢腳步:「我得去安排撥營,你跟著我做什麼?」
「我有話跟你說~」高茗煙拽住他的手,把他拉進了自己房間,示意侍女們都離開。
「什麼事?」高茗欣面色不愉,神情僵硬。
「跟她說吧。」高茗煙靜靜地看著他。
「什麼?」高茗欣皺眉。
「你只要把心裡的話都跟墜兒說就可以了,其他的由我來安排。」高茗煙態度堅決。
眼看著他為情所苦,日日煎熬憔悴,她實在沒有辦法當成沒有看到。就算這種做法有違倫常,她也管不了那麼多。
畢竟嫁去安南之後,兄妹們相隔千里,一生中想見一面都很難,就算想關心他,只怕也沒有了機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