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爺爺!」紀小蠻愣了一秒,霍地站起身:「是不是蔡伯伯醒了?」
沈白山但笑不語,慢慢讓開,露出風塵僕僕的林儉。
「抱歉,」林儉衝她綻了一抹溫柔的淺笑:「我好像讓你失望……」
闊別一個月,她瘦了,原本就巴掌大的小臉尖得只剩下一雙大大的眼睛。而臉上那抹不屬於她的憂鬱,讓他幾乎以為認錯了人。
「啊~」紀小蠻尖叫一聲,像節失控的火車頭,撞進了林儉的懷中,把他撞得朝後退了兩步才站穩。她一把抱住他的脖子又笑又跳:「天哪,啞鈴!」
林儉略有些不自在,遲疑了片刻,才伸手拍了拍她的肩,退後一步不著痕跡地掙脫了她的熊抱:「還好,我還怕你會趕我走~」
「對不起,」紀小蠻心虛地垂下頭:「我不該不辭而別。」
「咳~」沈白山變了顏色,輕咳一聲:「你們慢慢聊,我去看看仲農。」
清風說林儉是墜兒家的家僕,現在看來,他們的關係遠遠不止於此。憑他七十幾年的人生閱歷,他敏感地嗅到某種危機地靠近。
或許,祖訓上所說的懷恩要面對的情劫將要應在這個年輕英挺的男人身上?如果真是這樣,他必需改變策略,先下手為強,搶在墜兒的心意明朗之前把她和懷恩的關係定下來。
「怎麼,」林儉試圖用玩笑化解她的尷尬:「沒有我是不是很舒服自在?」
「啞鈴,」紀小蠻神色黯然:「我是不是很任性?」
「一點點。」林儉語多保留。
「你為什麼還要來找我?我這麼對你,你難道一點都不生氣,也沒有一點怨言?」紀小蠻愧疚又好奇。
他是個男人,血性當然有。可是,墜兒是主子,他不能棄她而去,只能包容。除非她親口要他離開,否則他會一輩子守護著她。這是他的使命,無可選擇。
「所以,你以後要乖一點。」林儉微笑,輕點她的鼻尖。
以前是他太性急,以為把身世說出,她就會理所應當地肩負起家仇國恨,擔起一個逃亡復國的公主的責任。
他沒有考慮到,她的脾氣與生長環境。
她在安逸富足的家庭長大,雖然在高家受到排擠,並不受高氏夫妻寵愛,卻有高家大少爺替她抵擋一切,用雙手替她撐起了一片寧靜的天空。再加上,她天生樂觀的性子,和聰慧討喜的長相,所以還是一帆風順,無憂無慮的長大。
她的身上有許多小毛病,自私,貪財,任性,衝動,刁蠻,言詞刻薄,自我而且少了擔當,欠缺勇氣……
好在,墜兒還小而且她本性善良,用周夫子的話,不要操之過急,可以慢慢教她。
他相信,終有一天,她會明白,從而主動扛起屬於她的責任,因為她的身體裡流著鳳家的血!
「啞鈴,」紀小蠻忽地眼淚汪汪:「我好像,又闖禍了~」
「聽說了,」林儉點了點頭:「不過你不要太擔心。你知道嗎?影都是江湖人心目中的聖地,他們醫毒雙絕,天下無人能出其右,能醫死人而肉白骨,這點小傷應該不在話下。你要堅定信心,別自己嚇自己,嗯?」
「真的?」紀小蠻眨了眨眼睛,可憐兮兮地揪著他胸前的衣襟,似乎林儉此刻化身為掌管人間生死的閻王。一句話,可以決定蔡仲農的生死。
「相信我!」林儉用力點頭。
「嗚嗚~」紀小戀忽地一頭撲進林儉的懷裡,哭得肚腸寸斷。
這些天來所有的擔驚受怕在看到林儉的這一瞬間,噴湧而出。
「怎麼了?」林儉手足無措,抱她也不是,不抱也不是,僵著兩手化身木頭人。
「嗚嗚,我好害怕,這裡一個人也不認識,所有的人肯定都在責怪我!我真的不是有意的,我不知道會有這麼嚴重的後果!我好害怕蔡伯伯再也不醒來,更怕他醒來後不再理我……」她嗚嗚咽咽地泣訴著,聲嘶力竭,淚若雨下。
「呃,別怕,有謝懷恩謝公子在呢?他知道你是個善良的孩子,一定不會胡亂責怪你的……」林儉胡亂地安慰。
他一到影都就提出要見墜兒,所以只沈白山大致地提了一下事情的來龍去脈,並不瞭解詳細的情況,更不知道謝懷恩與蔡仲農的關係。
只是想當然地認為,他既然出手管了閒事,助墜兒逃避這樁婚事,一定是站在墜兒這邊的。
一聽謝懷恩的名字,紀小蠻哭得更大聲。
「他怎麼不怪我?全影都最恨我的人就是他!」紀小蠻悲從中來,眼淚鼻涕抹了他一身:「你沒看到他那雙眼睛,像要吃人一樣,如果我死了能換回蔡伯伯的手臂和性命,他肯定毫不猶豫地拿我去抵命!」
「呃~」林儉有些啼笑皆非:「謝公子當不至於此吧?」
他所瞭解的謝懷恩,倨傲而冷漠,對人對事總是淡淡的,沒有感情。如此強烈的情緒,似乎並不屬於他。
「怎麼不至於此?」紀小蠻情緒激動,猛地抬頭,腮邊掛著兩行晶瑩的淚珠,一雙眼睛浸著淚霧,濕漉鹿地閃著委屈和心酸的光芒,聲音哽咽,直著喉嚨嚷:「他就是不願意看到我,恨不得我死!」
而這個事實,似乎比蔡仲農的重傷未醒更令她心碎神傷,哀痛欲絕。
「呃,少爺,有沒有她說的那麼嚴重啊?」天外突然飛來一句,打斷了紀小蠻的哽咽,把她的眼淚全嚇回了肚子裡。
她驚得差點跳起來,倏地扭頭,發現清風正站廚房門外,歪著頭一臉好奇得要死在看著謝懷恩。
要死了,他們走路都沒有聲音的嗎?也不知究竟在那裡聽了多久,她哭哭啼啼的傻相,全都被他看見了吧?
林儉表情鎮定,衝他微微一笑:「謝公子,好。」
謝懷恩冷著臉,淡淡地點了點頭,鼻子裡輕哼了一聲,算是打過招呼。越過他們兩個,在碗廚裡找起吃的來。
紀小蠻不敢看他,只好眼巴巴地望著清風。
他一直守在蔡仲農的身邊,不肯稍離片刻,現在居然跑到廚房來找吃的,她可不可以理解為蔡仲農的情況有所好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