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從小就戴著?多小?」雲婆婆追問。
「應該是生下來就有了吧?」紀小蠻不太敢確定。
「知道了,睡吧。」雲婆婆點了點頭,結束討論。
原來如此,難怪那臭小子不惜欠她人情也要助她遠離京城。其中有很大一部份原因恐怕是為了收回朱雀令,同時也是希望她走得越遠越好,眼不見為淨吧?
也是,那臭小子眼高於頂,這小丫頭跟臭小子比起來,簡直是一個天上一個地下,以他的驕傲怎麼可能看得入眼?再說了,一個什麼都不懂的丫頭,將來怎麼做影都的當家主母?
「婆婆~」紀小蠻急忙站了起來:「不是說教我易容?」
「明天先去買些用具,睡吧。」雲婆婆交待,轉身出了房。
緣份的事情誰說得清呢?說不定臭小子兜了一圈,最後還是娶了她。
「哦~」紀小蠻沒法,只得撅著唇應了,悶悶地倒頭睡了。
第二天一早,兩個人在店裡用過簡單的早餐,照下乘著那輛馬車出發。車子不緊不慢地走著,行至一個偏僻路段時,見左右無人,雲婆婆忽地把車拐進了一旁的小樹林。
「到了?」紀小蠻欣開車簾,驚訝地看著這個前不著村後不著店的地方,有些不敢置信。
「換衣服吧!」雲婆婆白了她一眼,彎腰擠了進來,順手抖開包襖,扔了個面具到她手裡。
半個時辰之後,紀小蠻滿頭大汗,終於在她的指導下自行換上衣服,戴上面具,攬鏡一照,這次居然成了個四十左右的中年文士。
雲婆婆頂著另外一張嬌俏的臉孔,逕直上了林中一輛空無一人的馬車:「老爺,咱們走吧~」
如此這般,一連十日,紀小蠻跟著雲婆婆婆,每天都是曉行夜宿,半路換裝。十天來,每日扮演的角色都不相同,有時是孕婦,有時是大嬸,有時是風度翩翩的公子,有時是中年發福的大叔……
只是雲婆婆始終頂著不同的面孔,堅持不懈地扮演著妙齡少女的角色。對此,紀小蠻自動解釋成老年人對逝去的青春的懷念,暗暗好笑,不置一詞。兩人有時主僕相稱,有時祖孫相稱,有時乘車,有時坐轎,有時步行,閒時學學易容,偶爾聊聊家常,玩得不亦樂乎,倒也其樂融融。
終於,這一天中午,車子照例停在半路,紀小蠻以為又要換裝,很自覺地從車內跳下來,拎著包袱往林子裡走。
「墜兒,」雲婆婆叫住她:「我只能送你到這裡了。以後,你好自為之吧。」
「嘎?」紀小蠻呆住。
「天下無不散的筵席,保重。」雲婆婆笑著揮手,一聲低叱,趕著馬車揚長而去。
紀小蠻呆了十分鐘之久,才終於確定:是,從現在起,她真的是一個人了。再沒有任何人可以依靠,得自己解決所有的困難了。換言之,她真的孤身闖江湖了。
背著包袱,提著用布蒙著的鳥籠,在官道上步行了約十分鐘後,攔了一輛送柴給大戶人家的牛車,搖搖晃晃地趕在關城門之前進了城。
進城後先找了家不起眼的客棧住下,迫不及待地拆開昨晚雲婆婆轉交給她的一隻錦囊。據說是謝懷恩送給她的,言明可以在她最困難的時候給她一個機會,可是她卻自問沒有那麼好的忍耐力,可以等到真的陷入絕境才去看——既然是絕境,姓謝的又有什麼辦法,對不對?
剛一打開錦囊,一張折成正方形的宣紙飄然墜地,打開一瞧,一行龍飛鳳舞的大字瀟灑地呈現在眼前——小丫頭,你確定要在落單後的第一天就把可以救命的機會浪費掉?考慮清楚,機會只有一次!
「嗟,」紀小蠻忍不住撇唇:「這個狂妄的傢伙,幹嘛要裝得好像很瞭解我似的!」
話是這麼說,她還是乖乖地把錦囊貼身收好——那傢伙好像的確有點本事,三教九流的朋友交了不少,而且還算言而有信。說不定,真有走投無路的那一天呢?她才不會蠢到自斷後路。
現在想想,那個墜子似乎太輕易就給了他,不過他也擺明了不想佔她的便宜,所以這才用這種方式來補償她吧?
抱著包袱碾轉了一夜,憧憬,嚮往,害怕,躍躍欲試……各種情緒紛至沓來,直到天亮才迷迷糊糊地睡去。
俗話說人是英雄錢是膽,想著身上揣著幾千兩銀票,紀小蠻的底氣足了些。第二天一大早,按捺不住地早早起了床,換了套乾淨的衣服,在陌生的城市溜躂了起來。
現在的她,扮的是個斯文瘦弱的書生,頭戴方巾,身穿儒衫,走在陌生的街道,懷揣著她偉大的江湖夢,逕直朝城門走去。
「樂平縣~」站在高大的城門下,紀小蠻仰著頭望著城門上三個遒勁的大字,滿臉肅穆之情。
這裡她初入江湖的處女地,具有劃時代的意義。
「看什麼呢?」
「不知道~」
有人發現了她的異常,停下來,學她的樣仰頭望天。結果當然是一無所獲,可是卻吸引了越來越多的人駐足望天。
等紀小蠻從莊嚴肅穆的情緒中緩和過來,一轉頭,身邊已黑壓壓地擠了一片人頭,個個抬頭望天,若有所思。
「公子,」旁邊的人見她欲離開,忙拉住她問:「你可看出什麼玄機?」
「城門上那幾個字寫得不錯~」紀小蠻點點頭,扔下一堆錯愕的人,揚長而去。
她心情愉悅,輕輕吹著口哨,在街上東遊西逛,吃了一碗豆花,又啃了一個燒餅,過了一條街看到麻花炸得又香又脆,忍不住又買了一根,邊吃邊走,忽地瞧見牆根下圍了一堆人,指指點點,議論紛紛。
閒著也是閒著,有熱鬧瞧她怎麼可能放棄,她擠進人群擠踮起腳尖往裡一看,原來是電視上常演的賣身葬父的戲碼。
街邊跪著一個白衣白裙的女子,她的身前擺著一張草蓆,草蓆上躺著一名男子,臉和身子都被草蓆覆蓋,只餘一頭花白的頭髮在風中飄揚,兩條腿直挺挺地伸著,光著腳連鞋都沒穿,顯然已死去多時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