喝了口酒,不經意地把目光往街上掃去:咦,那小丫頭還沒走?一個人站在大街上,擠眉弄眼,搖頭歎氣,又眉飛色舞的。她幹嘛呢,耍猴戲啊?
得,左右無事,索性下去逗逗她。
俗話說見面三分親,只有她對他的戒心消除了,她才會信任他,然後把朱雀令親手還給他,是吧?
紀小蠻左思右想,終於下定決心:不管了,伸頭是一刀,縮頭也是一刀,左右是個死,大不了被他嘲弄一番好了,又不會死!
於是一咬牙,一跺腳,低頭往大堂裡沖。
咦?走不動,什麼勾住了她的衣領?
紀小蠻愕然回頭,看見一雙漂亮的丹鳳眼,似笑非笑地望著她,那雙乾淨修長的手指正輕鬆地拈著她的後襟。
謝懷恩?他不是在客棧裡嗎?什麼時候跑到她後面的?
「啊,」紀小蠻心虛地堆起一臉笑,指了指錦瑟居的大門:「好巧,你也到這裡吃飯?」
謝懷恩何等樣了?聽她一說,立刻明白她在這裡猶豫徘徊,掙扎了半天,都是因為看到了自己。
這個時候她以這樣的表情站在他的面前,應該不是為了來炫耀她的好運吧?
「不是,」他挑了挑眉,輕輕地放開她:「我本來就住這裡。」
「是嗎?」紀小蠻尷尬地抓了抓了頭:「那,你是要回去休息?」
才怪,他敢打賭她肯定看到他回錦瑟居了。
「墜兒姑娘呢?怎麼沒在家裡呆著?」謝懷恩微笑,難得好心地不戳穿她的謊言。
「呃,」紀小蠻臉一紅,垂下頭:「家裡人太多了。」
「嗯,」謝懷恩點頭表示瞭解,很有風度地欠了欠身:「我正在吃飯,一個人獨飲有些無聊,墜兒姑娘要不要進去陪我喝一杯?」
「好啊好啊,逛了大半天還真是餓了呢!」紀小蠻眼睛一亮,生怕他反悔,急急忙忙往店裡面衝。
謝懷恩撇唇,慢條斯理地跟著。
呵呵,剛想下河捕魚,馬上有人送網,這可不是天助他嗎?
上到二樓雅間,看到滿桌的佳餚,紀小蠻驚歎連連:「哇,這真的是你一個人吃的?也太奢侈了吧?」
謝懷恩眼角微微抽搐,剛想過去坐,紀小蠻已一屁股坐了他習慣坐的那個老位置,手一伸已摸到酒壺,低首一嗅:「嘖嘖嘖,沒事拿三十年佳釀喝著玩~」
真敗家!當然,這話她很聰明地放到肚了裡,沒有宣之於口。
不過,即使她不說,謝懷恩也知道她下一句要說什麼?
「要不要喝一杯?」謝懷恩皺了皺眉,老大不樂意地在紀小蠻的對面落坐,執起壺,略帶嘲諷地道:「這可是三十兩銀子一壇的哦。」
嗯,他喜歡掌控全局,這樣背對著門,又看不到街,雖然並不怕人偷襲,卻給他一種很被動的感覺,不爽。
「那就,稍稍喝一小杯吧!」紀小蠻本想推脫,後來一想,今晚她還是很需要一點勇氣的,喝杯酒沒準腦子一熱,就豁出去了。
謝懷恩也不說破,壺身微傾,幽綠晶瑩的酒液如一條翠線,優雅而流暢地落入杯中,很快注滿一杯,滴酒不漏。
他的動作徇徇然,從容不迫,再配上絕世容顏更顯得清儒雅致,讓對面的紀小蠻忽地生出一種自卑感——看吧,這就是世家子弟浸淫多年,由內而外散發出來的優雅與高貴。
公主又怎樣?像她這樣在菜市場長大的女孩子,身世編得再華麗也永遠學不來那種氣勢與姿態。
謝懷恩替兩人斟完酒,端了杯滋地一聲就干了。
紀小蠻本還想說幾句祝福的話,跟他碰一下杯,醞釀一下情緒,這下只能尷尬地舉在半空:「呃,謝公子酒量真好。」
「我乾杯,你隨意。」謝懷恩笑了笑,又斟了一杯,照舊是一口乾了。
「哦。」紀小蠻訕訕地舉杯就唇抿了一小口,辛辣的味道直衝喉嚨,嗆到了,只能彎著腰劇烈地咳嗽了起來。
哇,這酒還真是烈啊!跟她以前喝的那些啤酒和香檳完全不能比。
「怎麼,你不會喝?」謝懷恩有些意外,放下杯子望著她。
「呃,」紀小蠻咳得滿面通紅,好像把整個肺都咳出來一樣,一隻手扒著桌沿,另一隻手胡亂地揮舞著,示意有話慢慢再說。
「對了,」謝懷恩望著她的後腦勺,忽地迸出一句:「還沒恭喜你成為高將軍的義女,以及即將嫁入赫連世家。」
「嘎?」紀小蠻一呆,剛剛才順過來,一口氣提不上來,差點咳岔了氣。
「不要緊吧?」謝懷恩蹙眉,忽地傾身過來,大掌在她背上輕輕一按,一股柔和的熱力自後頸直躥而入順著經絡在體內遊走,很快散到四肢百骸。
「謝謝!」紀小蠻緩過氣,低聲道謝。
「不要緊。」謝懷恩見她無事,若無其事地收回手。
「那個,」既然他主動提起,紀小蠻就打蛇隨棍上了:「其實我今天來,是有一事不明,想向謝公子請教。」
「哦?」謝懷恩頗感興趣地挑了挑眉,示意她說來聽來。
「上次在貴府廚房,謝公子說過的那些話還有效嗎?」紀小蠻鼓起勇氣,坦率地問。
「什麼話?」明知她指的是什麼,他偏不說破。
「你說,只要我有需要,盡可隨時開口,公子一定會滿足我的要求,是嗎?」紀小蠻緊張地盯著他的眼睛,生恐他反悔,還一再強調:「那天清風也在的,不信可以問他,我可沒有亂編。」
「呵呵~」果然不出所料,謝懷恩愉悅地輕笑了起來,身子朝後,舒服地靠著椅背:「不必了,我說過的話都記得很清楚。」
「那麼,這句話在今天還有效嗎?」紀小蠻小心地求證。
「我說過的話當然有效。不過,」謝懷恩蹺起長腿,不緊不慢地加了但書:「也得看你求我辦的是什麼事?如果作奸犯科,有違倫常,或是背信棄義,那可決對不行。」
呃,紀小蠻一窒,被他堵得沒話可說,可憐兮兮地瞅著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