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麼說,墜兒整晚都跟赫連公子在一起?」
「好像是的。」高茗玖苦笑著摸了摸臉,鄰居的嘲笑,令他倉皇而逃,直到現在還燒著呢。
他真不知道,萬一墜兒真的如願嫁給了赫連淨雲,他要如何走上街去外面見人?
「反了,反了!」周雅雲氣得跌坐到枯子裡。
難怪天沒亮赫連公子就來提親,搞不好兩人已做下苟且之事!不然,他何必這麼匆忙?
「當街械鬥?」高弘文皺眉:「墜兒沒有受傷吧?」
「不知道。」高茗玖愣了一下答。
當時他被人嘲笑,無地自容,自是掉頭就回,哪裡還有心思細細打聽?
「不知羞恥的東西,死在外面才乾淨!」周雅雲恨恨地咒罵。
「墜兒不是還沒回來嘛?」高弘文歎息,表情複雜:「先別急著下結論,玖兒你再出去打聽一下消息,務必要盡快找到墜兒,嗯?」
「那丫頭如此不知廉恥,還找她做甚?反正回來也是要嫁出去的!」
「雅雲~」
「是~」高茗玖見勢不妙,只得不情願地應了一聲,轉身朝外面走。
近午時分,紀小蠻回到高府。
奇怪的是每個人看到她的人表情都很怪異,她打招呼時不理,她走過後又在身後指指點點。就算是林嫂,看她的眼神裡也有太多的責備與不滿。
這在她在高家的十六年裡,可說是從未有過的事情。
難道,是因為她一夜未歸?
但紀小蠻的困惑只有一剎那,生活在這種深宅大院裡,人事本就是一件很複雜的事情,她現在有更多的煩惱,容不得她有時間去猜度別人的心思。
背叛。
是的,現在緊緊纏繞在她心裡,讓她幾乎喘不過氣來的,是林儉的背叛。原來,一直以來,林儉給她看到的,他的善良,他的憨厚,他的樸實……一切的一切都是他刻意營造出來的假象。
以前看小說的時候總覺得裡面的女主太過矯情,人家男主是多麼的癡情,只因為一些不得以的原因欺騙了一兩次,女主就要死要活,大發雷霆,甚至憤而離家……多麼的愚蠢,多麼的可笑,多麼的任性,多麼的不可理喻。
可是現在,她終於明白,那種被某個最信任的人背棄的感覺,原來會這麼痛,像是有什麼東西被生生斬斷了,卻還連著皮肉,牽扯著心臟。
紀小蠻心裡憋著一股火,卻不知道應該向哪裡發?這是她活了這麼長時間從未有過的,她向來是開朗的,大度的,好脾氣的墜兒。
或許因為是在菜市場長大的孩子,她很能適應環境,就像是水,裝到什麼容器裡,就變成什麼樣。她一貫認為,生活嘛,大可不必太嚴肅,山不來就她,那她去就山好了。
所以,她向來是樂觀,積極的,她從來沒有怨過誰,甚至從來也沒有真正的生過氣。
可是這一回,她真的生氣了!
「太后太后,這世上誰最美?」皮太癢在問皮太厚。
「墜兒最美!」皮太厚在精緻的籠子裡恬不知恥地回答。
這樣的對話,每次聽到,她都會開心得哈哈大笑,可是今天,她只牽動了一下唇角,小臉又垮下去了。
不是,她不是傷心,這件事情應該還不到讓她傷心的程度。她只是失望,對林儉的失望,對人性的失望,對這個世界的失望。
她原本以為,就算大家都虛偽,至少還有林儉……
「墜兒~」管家推門而入:「老爺找你問話。」
「我頭痛~」紀小蠻支著頭,懶洋洋地趴在桌面上,連頭也不想抬。
「去吧,是好事。」管家半是嘲諷,半是認真地道:「老爺找了你大半天了。」
「好事能輪上我?」紀小蠻小聲嘀咕一句,終究不敢太任性,乖乖地站了起來:「老爺在哪裡?」
如果說在高家還有誰是令她尊重和畏懼的話,那就是高弘文了。
嚴格算起來,高弘文其實並不是個嚴苛和冷漠的父親。但或許是半生戎馬的原因,他的身上總是散發出一股不怒而威的犀利,就像一柄藏在劍鞘中的寶劍,隨時會破鞘而出,寒芒暴長。
「椎風居。」
紀小蠻去了,於是聽到了一個讓她極為震驚的消息:赫連淨雲上門求親了!最離譜的是,他竟然還是她指腹為婚的未婚夫?
雖然說身為穿越女,遇到的肯定是些離奇事,她早就做好了思想準備,要精彩燦爛地度過這一生。
可是,一個寡婦,在死了老公十六年之後,居然還有指腹為婚的未婚夫跑上門來向她的婆家求親,這樣荒謬的事情還是不在她的接受範圍裡。
「赫連公子,真的上門來求親了?」她實在不敢相信,只得一再求證,希望是聽覺出了毛病。
為了未知的權力,不惜編出如此荒誕的理由,都沒有事先徵求過她的意見,就這麼輕率地上門,殺她一個措手不及?
他有站在她的立場,設想處地地替她想過嗎?以「愛情」的名義,突兀地扔下一個炸彈,然後不負責任地讓她站在被他引爆的現場,獨自承受那些驚濤駭浪?
在此之前,他甚至都沒有跟她說過一句「喜歡」!
為什麼古代的男人,都這麼驕傲自負,都自私任性,做事只從自己的喜好出發,一點也不知道尊重女性?
她的震驚與錯愕瞧在高弘文夫婦的眼裡,卻成了她欣喜若狂,高興得語無倫次的強有力的佐證。
「你昨晚跟赫連公子喝茶去了?」周雅雲是女人,沒有高弘文的大度,實在忍不住不去追究。
「是,不過……」紀小蠻想解釋,卻發現昨晚是一筆糊塗帳。
從茶館到長街,從城中到城外,再到破廟,這一系列的轉折與變化,只憑著她偷聽到了的林儉與周夫子的對話片斷,還不足以解釋清楚。況且,她不能把她是安南公主的事情公之於眾。那麼像昨晚那樣驚險刺激的經歷,對於一個普通的家庭婦女而言,未免太過匪夷所思,不合常理。
所以,她只能沉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