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啟靈帝龍葵十八年秋,我來到啟國將近兩個年頭。
早已習慣了燕王府裡的生活,也早已習慣了與南宮越對詩撫琴。
時常聽聞南宮越談起如今天下局勢不穩,朝堂之上又多的是奸佞之臣。然而,對這國之大事又豈是我一個足不出戶的深閨女子所能評論一二?我能做的也就是盡量提醒他自身的安全。但是,他與當今太子殿下情深義重,當是生死與共的。
靈帝近年來龍體抱恙,身體每況愈下,太子即位是遲早的事,但就如今局勢來看,多的是對帝位虎視眈眈之人。
雖然我不知道這啟國到底是在哪些個朝代中間,但聽南宮越說,啟國並非是男尊至上,先帝卿帝就是女兒家,這倒有點像武則天,後宮男妃亦是人數眾多。
當今皇上之所以立南宮宣為太子而並非立長公主嘉泳公主,一來是因為南宮宣的生母玉賢妃深得帝心,她在世的時候幾乎是集萬千寵愛在一身,後來患病去世。二來是因為長公主專橫跋扈,雖然當朝皇后是她生母,但在朝中卻是不得人心。南宮宣雖然風流不羈,但在朝堂之上確實是難得的治國棟樑,而且政治手段很厲害,很得人心。
我所知道的這些不過是兩年來斷斷續續從南宮越嘴裡聽到的。他效忠太子爺是毋庸置疑的,但如今天下的局勢卻並不在太子爺的控制之中,誰將最終榮登大寶都是未知數。
兩年來我見南宮宣的次數少的可憐,除了他偶爾幾次來燕王府看我跳舞。我並不想介入他的生活,侯門已經深似海,這帝王之家想必更是臥虎藏龍。所以能離他遠點我定是不會離他近的。
最近一次見他,都是上個月初了,他帶著傷跑到燕王府,那時我正和南宮越在書房對詩,見到他時只覺得他瘦了,身上沾了血,臉色有些蒼白,他的侍衛秦曄扶著他。
「三哥,你怎麼了?」南宮越見他這副模樣,放下手中的書簡奔向書房門口。
「沒事,老樣子——遇襲。」他說的輕描淡寫,眼睛掃過坐在一邊的我。「秦曄你去門口守著,沒我的命令任何人不得進來。」
「是。」秦曄領命退出書房。
我站起身走到桌邊,為他倒了杯水。他接過杯子一飲而盡,嘴唇還是乾的厲害,微微泛白。我準備再為他倒一杯,他一把拉住我說不用了。
「知道是何人所為嗎?」南宮越一邊幫他脫下外衣,一邊問。他的動作嫻熟仔細,看來已經不是第一次幫他治療傷口了。
「你看這個。」南宮宣從腰帶裡拿出一塊小小的牌子,藏青色,刻有一隻三頭鳥,上面的字不是漢文,扭扭曲曲。
南宮越接過這個牌子,仔細端詳了會,喃喃地說道:「這……這不是……」他沒有說下去,只是抬眼去看南宮宣,南宮宣嘴唇緊抿,卻很肯定地點了點頭。
「是在啟國境內嗎?」南宮越不可思議地問道。
南宮宣輕輕點點頭。
然後就是兩人的沉默。
有些事他們是心照不宣的,而我一個外人來看,真是一場啞劇,看的莫名其妙。
南宮越沒再問,走到書桌的抽屜裡,拿出一個小盒子,放在南宮宣身邊的實木案桌上。我呆呆地站著,插不上一句話。
他打開盒子,裡面是一些白色的紗布、剪子和藥酒之類的包紮工具。南宮宣只是手臂受了傷,血流的有點多,並沒有傷及要害,也不會有性命之憂。他試圖自己去拽掉褻衣袖子,結果是徒勞。
我走過去,拿起剪子,輕輕抓起他的手臂,他的褻衣早已被血染紅,我開始覺得頭暈,他一把奪過我手裡的剪子,用力將我的身體轉過去,卻又小心地扶著我的腰,他低低的聲音在我身後響起:
「早就跟你說過了,有暈血症就不要逞能。」
我逞能?我一聽立馬就來了火,我想轉身臭罵他一頓,誰料他的手一用力,我的身體就那麼僵直的站在那,動彈不得。
「你現在不能欺負病人。」他的聲音又從身後傳來。
「我……我欺負病人?南宮宣,到底是誰欺負誰啊?」我暴跳如雷。
「你怎麼那麼暴躁?一點都不像女兒家。」他的聲音裡帶著笑,卻那麼虛弱。
好好好,看在他受傷的份上,我不跟他計較。
南宮越臉上一貫的笑不見了,他眉頭深鎖,靜靜地配藥。南宮宣抓緊我的手也漸漸放鬆,我不敢回頭,真怕自己暈過去還讓他們照顧我。
「好了,千萬別碰水。」南宮越叮囑了一聲。
我緩緩轉過身,看到南宮宣露在外面的整條手臂,以及手臂上白的刺眼的紗布。
我突然開始心疼起這個男人,他一副玩世不恭的外表下到底隱藏了一顆怎樣的心?他的肩膀上承載了天下興亡,他面對的也許不止是外邦入侵,或許更多的是朝堂之上明裡暗裡的權利之爭。
而每一段歷史裡,改朝換代時那些宮廷政變會不會在他身上演繹?奪宮之變會有多少家族興起,又會有多少家族敗亡?
南宮宣,你會如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