沂原縣,是離長安城兩天路程的小縣。
沂原縣丞羅升,是二十年前便在沂原縣做了縣丞的。為官清廉,又兢兢業業。看似是一個很普通的縣丞。
可是人們卻經常覺得奇怪。
二十年,羅升一直做著縣丞,沒有陞遷,這似乎是不合常理的。
羅升共有四子一女。三個兒子都已入了仕途。小兒子羅寧卻是鄉里們最津津樂道的。
四公子羅寧,自幼便戴著面具,羅家人道,他是幼時將面容燙傷,所以,才不得不用面具遮住傷痕。羅寧今年已雙十,卻不入仕,不經商,自己開了個小小的書堂。書堂裡的孩子都稱羅寧為假面先生。漸漸的,鄉里之人也都這樣稱呼他了。
羅寧每日,都戴著一隻銀面具,只露著眼睛和嘴。
銀面具,是個年輕男子的樣子,很英俊。漸漸的,人們就把面具的樣子,當作了羅寧原本的樣子了,忘了他臉上的傷痕。
沂原縣一直是很安靜的。百姓安居樂業,生活富足。
羅寧的小書堂,便是在縣衙的一個小廂房中。每月,羅寧只象徵的收一點束修,若是家裡沒有錢,又喜歡讀書的孩子,羅寧還資助他飯資。
每日,縣衙中會傳出朗朗的讀書聲,也是別有一番風趣。
羅寧此人,是個不拘世俗的人,除了教書,還嗜酒好賭。無事的時候,經常流連花肆。他總是說,自己光明磊落,即使行為不端,也不虧心,如此活著,便比別人瀟灑。鄉里人大多面上對羅寧指指點點,而心中,卻實在羨慕他活得如此瀟灑。
這一日,散了學,羅寧回到後庭,便見書僮兆兒笑著走來,一臉神秘的樣子。
「你又做了什麼壞事了?」羅寧道。面具的銀光一閃,卻看不到面具後面的表情。
兆兒笑道:「四公子,你是知道我最乖了!咱們府裡可是有好事呢!」
「呵,」羅寧輕笑道:「什麼好事呢?」
兆兒還是神秘的笑:「四公子,您跟我來吧,老爺讓您去見客呢!」說畢,便拉著羅寧向前廳走去。
到了前廳,只見除了父親,還有兩個人。
一個是中年美婦,一個是二八年華的少女。
少女面如皓月,星目流轉,頰映桃花,朱唇一點——實在是個美人兒,不僅僅是美,還有一分淡淡的氣質,哀傷的,複雜的,說不清的感覺。
羅寧呆了一下,只是在最深的心底,覺得似曾相識。
羅寧正思索是否見過,卻聽父親道:「寧兒,快過來見禮。這是你表姑母和表妹。」
羅寧見過禮,便坐下來。又抬眼偷偷看著那個父親說是表妹的少女。
卻見她也不時像自己看來,眼睛裡是探究的目光。羅寧心道,她定是對自己的面具好奇了吧。
再抬眼,卻撞上了少女的目光。心裡一陣慌亂,隔著冰涼的面具,感覺面上是一陣火熱。他常流連於煙花之地,都未曾如此慌亂。今日,這是怎麼了?幸好,有面具來掩蓋。
再看少女,卻見她輕輕的低著頭,蹙眉,像是有萬般無法解開的心事。
坐了一會兒,羅寧便知道了,少女名叫紫水心,是遠房表姑母的女兒。她們是從長安來的,因為紫水心的父親去世,他們才過來投奔了羅升。
入了夜,羅寧回自己的房間。經過迴廊,卻見紫水心正伏在木欄上,呆呆望著水面。
夜裡微涼,而她,只穿著一件薄薄的錦綾,雙肩微微顫著,似乎發冷,讓人有種要保護她的慾望。
羅寧解下身上的斗篷,輕輕披在紫水心的身上。
而紫水心,卻感覺到一陣男子的溫熱將她包圍了起來,猛回頭,卻看到羅寧站在她身後。面具泛著銀光。夜光下,隱約看到面具下面是一張有著敦厚嘴唇的嘴。心裡一動,欲言又止。深深望了一眼那看不到表情的臉,轉身進了身後的客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