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離溫泉不遠的一片常青樹的掩映中,有座精緻的宅院,門楣上簡簡單單三個字『淨雲觀』。
淨雲觀內最美的要數那片蒼翠欲滴的青竹,一個一個飽經滄桑,節節攀升,都伸過了觀牆。
竹林的中間,有一座小小的亭子,都是竹子搭成的,玲瓏小巧 ,從外面看,很難看出這竹林深出竟有這樣雅致的小亭子。
亭子裡,掛著一把籐椅,籐椅上有個身影,在這蒼翠蔥鬱的包圍中顯得格外孤寂,一陣風吹過,她往貂絨大衣裡又躲了躲,好像挺怕冷。
一片細細的竹葉被風吹進來,飄落到她的身上,她的眉微微一顰,心中歎道:「花自飄零水自流,一種相思 兩處閒愁,此情無計可消除,才下眉頭 ,卻上心頭,卻上心頭、、、、、唉,被枝幹拋棄的葉子,跟著風漂泊了一番,是它的幸,還是不幸呢?」
這時,聽到輕柔的腳步聲和一雙擲地有聲的腳步聲,苦笑一下,伸出纖纖手指,手指夾著那片葉子,慘然地說:「葉子,我將像你一樣去漂泊了,只是,不知道能不能有落下的幸運,其實,我真的很害怕,很害怕一直這樣孤單的飄下去,沒有可以停駐的地方。」
來的兩人走進了亭子,女的是一位有著滄桑感的師太,聲音也是沒有什麼抑揚頓挫的調子,跟這座寧靜的道觀一樣靜若止水。
「小月,時間不早了,你們起身吧!」
藍小月最後看了一眼亭子外墨綠的翠竹,竟有些不捨。三年了,她從未踏出過這裡半步,不知道,外面的世界有沒有變化,其實,她自己明白,盼望這一天,很久了。為了這一天,她刻苦學習外語、禮儀、商業管理等所有大學的分類課程,短短三年,已經學會了三個國家的語言,雖然沒出門,但是已經操作一家珠寶公司了;禮儀的學習讓她的舉手投足間透著一股貴氣,一種天然去粉琢的自然美,有著大家閨秀的氣質,也有著小家碧玉的柔媚,一雙眼睛深邃如古譚,似乎一不小心,就要將人吸進去。
對於藍小月的變化,別說是藍麟,就是空無師太也暗暗稱奇。
從沒有一個人能在三年之內如此改頭換面,更別說是整個氣質、氣韻都發生了改變,三年,與她卻像是過了十年,眉目間,沉澱了一種被歲月染過的嫵媚。
收起了心頭所有的哀怨,轉身,卻是另一個人。
她看著兩鬢華發的藍麟,心裡不由得一陣溫暖。這個男人,在自己意氣風發,最年輕有為的時候,娶了四面楚歌,人生艱難的母親,在他寬廣的胸懷和無微不至地愛中,內憂外傷的母親又平靜的活了七年,而自己也在這七年享受了一個完整家庭的溫暖。隨著母親的去世,藍麟像空氣一樣消失了,直到十幾年後的那個可怕的夜晚,在她幾乎被人殘暴凌辱時,他就像天神一樣降臨在眼前。
現在想想,這一切似乎那麼遙遠,有似乎就在昨日,因為她的夢魘從來沒有消失過,每個夜晚,她都會夢到那些猥瑣的猙獰的臉,總是從夢中驚呼醒來,每次都是大汗淋漓。
三年的時間,讓她學會了許多,從醜小鴨變成了白天鵝;但是,對他們的仇恨卻越來越深,越來越濃,那種蝕骨的痛,激勵了她三年,現在,該是討回一切地時候了。
「爸爸!」
她輕輕喊了一聲,很輕,如果不仔細聽,很難聽清楚。
藍麟身形一怔,隨即不敢相信地走上前,雙手按著藍小月的肩膀,激動地說:「小月,你剛才叫我什麼?我,我沒有聽錯吧?」
藍小月燦爛一笑,像七歲時那樣帶著撒嬌的樣子說道:「爸爸,你沒有聽錯什麼。」
「爸爸?你終於肯叫我爸爸了?我,我真的太高興了。」
藍麟高聲嚷著,激動地兩眼閃著淚花。一千多個日子,藍小月始終沒有開口稱呼自己為爸爸,他知道,是自己太大意,太自私,被失去心愛之人的痛折磨著,竟然恨屋及烏,把一切罪責推倒那個男人的血脈身上,就那麼放棄了她,悄悄地離開,然而,隨著時間的推移,內心的譴責感越來越強,很多個夜晚,他總會夢到心雅對著他哭,神情抑或哀怨,抑或痛楚,似乎在怪自己撇下了小月。用了五年時間尋找,終於找到時,剛好碰到了那幾個混蛋要凌辱小月,一氣之下竟將他們都餵了鯊魚。
「爸!」小月拿出手絹替藍麟擦了眼淚,微笑著說:「爸,剛開始,我的確很恨你,希望一輩子都不要再見到你,可是,當我知道了母親的事後,才覺得,你是這個世界上唯一有愛的男人,也是這個世界上最慈祥的父親。現在,我不恨你了,一點都不恨,看到你,似乎能看到十幾年前我的幸福生活,而且,在我需要依靠時,父親的肩膀依然像以前一樣寬闊、結實,溫暖,給我最愜意的親情。」
「小月。爸爸對不起你。」
藍小月帶著點小女孩的調皮,呵呵笑著說:「爸爸,不能說對不起哦,你加油補償我不就得了。」
藍麟被藍小月那點小鬼臉逗笑了,不由得想起那些逝去的日子,他覺得,藍小月是心雅第二次送到自己身邊的,這一次,無論如何,都不能再弄丟了。
父女兩人的隔閡終於解了,不苟言笑的空無師太臉上,也有了難得的笑意。
竹林依舊,風聲依舊,曾住在這裡的人兒已經帶著另一幅面孔,回去了那個有愛有恨,有傷有念的世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