拜堂過後,我便被摻扶進了喜房。臨走時,祗離悄聲在我耳邊說道,「外頭恐怕要應付一番,你若餓了,就先吃點東西,不必等我了。」
「嗯,」我輕輕點頭。
才一踏進喜房,一股清新又熟悉的氣息拂面而來,
「呀,是竹。」紫鵑驚喜的叫道。
我扯下了蓋頭,看著擺放在四周的一排排青竹盆景,青秀雅典,滿屋子都充盈著淡淡的竹香。除了案上燃的那兩隻龍鳳花燭,牆上貼的喜字,竟再也找不出一道紅色。
「呵呵,二皇妃,這是二皇子特意命奴婢們準備的。」身後的小丫鬟機靈的上前說道,「二皇子說,皇妃不喜歡那些艷俗之物,索性只貼個喜字染染喜氣就好。這些竹子也是二皇子早早就命人從磬朝運來的,他說,皇妃生性高雅聖潔,唯有竹方能匹配。」
我沒想到,祗離竟默默做了這些。雖然早知道他從不將禮教放在眼裡,可成親畢竟是大事,他卻一切只考慮到我的喜好。
扭回頭,不禁多看了幾眼這個能說會道的小丫鬟。圓圓的小臉上,一對大眼睛,熠熠生輝,瞧著就讓人喜歡。
我笑了笑,「恐怕,二皇子不曾說過這些話吧。」
她一怔,吐了吐舌頭,「皇妃是怎麼猜到的呢?」
環視滿屋的翠綠,飄逸的細紗幔帳,「他會做很多事,卻從不會說,特別是講給身邊的人聽。」這就是祗離,永遠會將心事掩埋。
小丫鬟眨眨眼睛,慢慢笑了開,「不枉二皇子做了這些,皇妃果然是個懂他之人,比那些個什麼錦瑟琴瑟的要好多了。」
聽她不加掩飾的直呼錦瑟其名,我疑惑的重新打量了她一番,雖然一身丫鬟裝扮,可臉上的傲然英氣,卻讓人不容忽視,完全沒有一絲為人奴者的卑微。
「你是他的丫鬟?」
「奴婢鳴煙見過皇妃。」她笑咪咪的朝我道了一個萬福。
直覺認為,這個叫鳴煙的女子,絕非丫鬟那般簡單。她若不肯說,我也沒有多大興趣知道。折騰了一個上午,我早就累得直不起腰。逕自取下頭頂的鳳冠,解開一直束起的發,又走回床邊坐下,看了看靜候在旁的幾人,「你們都退下吧,」
目光觸到那幾盆竹上,思緒又被拉回到了瀟湘館。一路走來至今,也只剩下些回憶,卻正應了翔鳳的話。我不喜歡多愁善感,更不願拿那抹說不清道不楚的哀傷大做文章,日子終是要過下去,事事盡如人意,那便是演義,不是人生。
祗離回來的時候,我正尋思著要不要先吃點什麼,看到他我著實是鬆了一口氣,招呼著便來到桌前。
「你再不回來,這些東西可就被我一人吃了。」我笑著抓起筷子遞給他,又倒了兩杯酒。
今日的祗離一身大紅的新郎喜服,英氣逼人,俊逸非凡,縱然還是冷著一張臉,卻讓人感覺不到往日裡的冰冷。見他含著笑一瞬不瞬的盯視著我,我挑了挑眉,「怎麼?」
「呵呵,」他的笑蔓延開來,執起酒杯來,「黛玉,這一杯本該是交杯酒,但我卻是要敬你的。」
「為何敬?」我笑問。
「讓我免為別人的笑柄,該不該敬呢?」祗離的黑瞳泛著難得一見的戲謔神色。
我煞有其事的點點頭,「自是要敬的。」端起杯子與他相碰,輕呷一口。心裡卻清楚的很,他是有意化解交杯酒的尷尬。我們如同朋友間的相處,確實沖淡了新婚的不適。
放下酒杯後,他靜靜凝視著,我被他盯得有些不自在,忙笑道,「不出去招呼他們嗎?」
祗離垂下眼眸,較剛才有幾分慎重,「黛玉,我不知將你帶來這裡,究竟是對還是錯。如果,沒有我的請旨,或許,你會生活得更舒坦些,也不必像現在,陷進了一個複雜的漩渦。」
「你是指女王賜封一事?」我兀自猜測。
「相信我,我不曾料到母后會有此舉動,更不明白她為何想要封你做女賢吏。」
「女賢吏是何官?」
「女賢吏向來都是母后親自認命,可直接參與朝政,在所有女吏中官職最高。」
我大為不解,照此前的態度看,樂尚怎會從最初的竭力反對轉變得如此之快。先是賜婚,後是賜官。難道說,她不知道盛傳的林家巨銀只不過是個幌子?
像似猜透我的想法,祗離輕輕道,「那件事,母后業已知曉。」
「那她這是意欲何為?」我不認為自己有值得她厚待的能耐。
「黛玉,不管如何,在這裡尤其是母后面前,你一定要處處小心。不要與母后發生正面衝突,有的事我自會替你解決。」祗離的擔心,未免過於謹慎,我莞爾一笑,「祗離別嚇我,黛玉就算有天大的膽,也不敢與堂堂一國之君叫板。」
他的面色緩下幾分,「記住我的話就好。」隨手拿起桌的糕點遞給我,「來,先吃點,稍候需要出去敬酒。」
「嗯,」我盡量表現很自然,接過來放進嘴裡,卻不敢看向他的眼睛。那會讓我覺得,自己不夠光彩,嫁他的初衷竟是為了另一個男人。
囫圇吞下一塊,便拭拭嘴角站起身,「走吧,」
茜香國的大臣們,都是些性情豪爽之人,或許與他們國家較為開放的風氣有關。在這種婚宴上都是笑鬧成一團,即使我是皇妃,那也是被大家玩笑的新娘子。圍繞著我與祗離的笑話就不曾斷過。我笑笑,做著自己的本份,而祗離則不離我左右,替我喝下了所有的酒。
直到暮色降臨,這些人才盡興的散了去。
身邊的祗離已有些醉意,鳴煙和紫鵑兩人摻扶著,送到喜房中後,便極有默契的退了出去。
看著躺在床上的高大身軀,竟一時不知所措的佇在了原地。
漸漸的,傳來一陣輕鼾。我這才鬆了一口氣,走近他坐在床邊,猶豫了下,還是伸手解開他腰間的束帶,輕輕的幫他褪下喜服,又脫掉了短靴,拉過被子蓋在他的身上。
一轉頭,倏然對上他明亮的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