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寶玉,如果我走了,你會如何?」
「我跟了你去。」
「如果我死了呢?」
「你死了,我做和尚。」
這些話,黛玉曾經問過他。重複一次的問話,他仍然給出了同樣的答案。我卻明白,那是他最終的結局。
「哎,」我輕歎一聲,盯著他俊雅的面容,「你還記得警幻仙子嗎?」
聞言,他微微楞住,眸底又是一片混亂。漸漸的,又像是清明許多。良久,才點點頭,又好奇的看向我,「林妹妹是如何知道她的?」
我搖頭示意他不必多問,爾後說道,「她給你看的東西,你還有印象嗎?」
警幻仙子在賈寶玉的夢中曾給他看過金陵十二釵的判詞,當時他還不甚明瞭。現在,該是會有幾分頓悟。
寶玉慢慢垂下眼瞼,「我只記我與林妹妹的木石前盟,旁的,一概記不得。」
皺了皺眉頭,反手又握住他,「寶玉,即使明知不可為,你仍是要堅持嗎?」依他性情穎慧,怎麼會滲不透警幻給他看的「金陵十二釵正冊」。
「林妹妹,」他忽地盯住我,伸手捧住我的臉頰,這突如其來的親暱令我有些無所適從。只能自欺的認為他仍是瘋言瘋行。
「結一世夫妻與結一日夫妻於我而言,沒有區別。只要妹妹心裡有我,我眼裡也有妹妹,誰還在乎什麼前世孽情。」
原來,他懂的,他一直都是懂的,金陵十二釵的命運,結局,他比這大觀園裡的任何一人都要明白。
我緊緊按住胸口,那裡跳得厲害。
大婚,明日就要舉行了。我要如何告訴他,我不是新娘?
心疼得厲害。
我竟開始懷念做為遊魂,沒有痛覺時的我。
「寶玉,我只說一句。」我深吸一口氣,壓下狂亂的悸動,凝視著他俊秀的眉眼,「黛玉的眼淚,一生只為你而流。」而我的眼淚,早已塵封。
「林妹妹……」
寶玉攥緊我的手,動容的說,「天上地下,只有一個林妹妹,我心裡的人,也只有你。」
聽到寶玉親訴衷腸,黛玉該是心滿意足了。她的病完全是心病,兩人始終沒有真誠的坦露表白,寶玉能夠將心底的感情表露出來,我相信,她會聽到的。
出了屋,襲人馬上笑著走過來,「二爺沒嚇著姑娘吧,哎,丟了玉後,整日淨說些有的沒的,連我們也都聽不下了,姑娘可別往心裡頭記著,那可都是二爺的瞎話。」
我一笑,也未答言,帶著紫鵑就往回走。
鳳姐兒的調包計,看似園子裡的所有人都幫著瞞昧,只有寶黛二人蒙在鼓裡。實則,最清醒的莫過於他們。
自始至終,我也沒有告訴寶玉他要娶的其實是寶釵。說我自私也好,冷血也罷。我只是不想我再繼續黛玉的悲哀,眼淚方盡,恩情方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