次日,雨停了,身子也好了些,便央著紫鵑扶我出屋。
大觀園裡的瀟湘館,是我鍾情的地方。寶玉的那首《有鳳來儀》一直令我回味無窮。
紫鵑執拗不過,便將我包裹了嚴實,塞給我一個手爐才罷休。
金陵的氣候不似北方那般寒冷,對這些挺拔清秀的竹子來說,倒也適合生長。瀟湘館內的竹更是生得茂盛,翠竹虛應,幽靜清麗。
空氣中瀰漫的秀竹氣息,令人神清氣爽,早前鬱結胸口的煩悶,一掃而空。整個人就像是脫胎換骨,通暢無比。
紫鵑小心翼翼的看著我,眉頭蹙了蹙,淺聲問道,「自昨兒個醒來後,姑娘的心性倒是平淡了許多。」
扭回頭朝她眨了眨眼睛,「這樣的姑娘,你不喜歡嗎?」
見我不甚在意,她猶是放開些,「姑娘說笑了,紫鵑見姑娘心裡清爽,可是高興的緊呢,樂不得姑娘天天如此,也省卻我們這些下人惦記著了。」
「紫鵑,」我輕輕地握住她的手,溫柔的笑笑,「你我雖名為主僕,但我待你如何你是知道的。我在賈府無親無顧,無依無靠,反倒是你這個老太太指派過來的丫頭真心待我,處處為我。紫鵑,從現在起你就是我的妹妹。」
這些,我是代林黛玉說的。也是由衷的感激她所做的一切。
「姑娘……」
紫鵑紅了眼圈,反手握住我,「姑娘說這些做什麼,非要惹得紫鵑掉淚不成嗎?我對姑娘,那也是比親姐姐還親。我雖不是林家的家奴,但是,只要姑娘去哪,紫鵑定會隨了去。」
我抬手執起帕子,拭去她眼角的淚,「傻丫頭,你若不隨,我還不依呢。」
「呀,瞧我這記性。」紫鵑輕呼一聲,隨即道,「姑娘該吃藥了,我這就去端來。」
「嗯,」
看著紫鵑忙忙碌碌的身影,心底暖烘烘的,或許,是我孤寂太久了。
「雨洗涓涓靜,風吹細細香。」
一聲低吟,突兀的出現。
我斂起心神,尋著聲音望去。在這裡,除了瀟湘館裡的幾個丫頭外,旁人我自是識不得。倘若他是這紅樓裡的人,我怠慢了,怕是會惹人起疑。索性,也就靜觀其變。
竹林之中,一抹黑色顯得尤為乍眼。
他的身材頗高,背影看似健碩些,長髮未束,隨風拂起盡顯一番風流韻味。
他昂著頭,望著雨後的竹,久久未轉過身。
「姑娘,快回屋喝藥吧。」
紫鵑挽過我,催促著。
「嗯,」我輕應著,隨她回了屋。卻不免多問了句,「紫鵑,適才那人是誰?我看得不是很真切,沒認出來。」
「哦,這位爺啊,」紫鵑笑答著,「他是北靜王的好友。北靜王與二爺一向交好,這不是聽說……」
紫鵑倏地頓住,自覺失言懊惱不已,爾後回眸謹慎的說,「姑娘,藥快涼了。」
不以為意的笑笑,安撫似的拍了拍她。紫鵑反倒楞了住,若有所思的看著我。
我自知她要說什麼。北靜郡王水溶,是這個時代的忠義親王的兒子,承了他的爵位。他與賈寶玉同樣不喜仕途,為秦可卿探喪上祭時,二人便一見如故。他還將皇上賜的鶺鴒念珠送給寶玉。
若是聽聞寶玉要大婚,來此觀禮倒也正常。
我輕笑,漫不經心的說,「看來也是個不打緊的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