溫暖的大腦轟的一聲,一時間居然沒聽清冷彥在說什麼。嘴唇動了動,又合上,眼睛直直的盯視著冷彥。
水眸裡滿滿的都是震驚。
他的眼角有淚滾出,濡濕了睫毛,握緊她雙肩的手指輕輕的顫著,溫暖的心猛的一顫,他的話清晰地在心頭震動。
他說,曾經以為得了癌症,是以想要放棄她。只是因為不能陪她天荒地老……
原來,他的離開不是不愛她了。難怪那天晚上她從他的電話裡聽出了一絲哭腔,她去機場追他,看到她摔倒,他明明就是心疼的,否則不可能那麼快的跑過來,可是當她說出要他重新做選擇時,他還是堅定的說「不」。
酸澀在心頭湧起,浸入了她的每一個細胞。
看著他,她心疼的咬緊唇。手臂輕輕的抬起,淚水滾滾而出,卻顧不得去擦自己的。溫暖透過淚簾,看著他眼角的晶瑩,手指伸過去,將他的淚輕輕的揩乾。
「你傻嗎?」
她問,抽泣著帶著憤怒:「複診不會嗎?冷彥,你笨蛋啊!是不是癌症複診一下不就知道的清清楚楚了嗎?冷彥,你就這樣放棄了?」
「怎麼可能不去複診?」
她的手指滑過他的眼角,被他緊緊的握住,激動的不能自制。把她的手指放到唇邊,細細的蹭著他的唇,微笑著的俊臉上,雙眸閃著複雜的光:「我這麼愛你,不能確定自己是胃癌,怎麼可能放開你的手?」
他一手將她擁在懷裡,另一隻手輕輕的擦著她的淚:「我去複診了,而且是找了不同的醫生。結果醫生被人威脅,告訴我的複診結果和初診結果一樣。都是胃癌!」
他扭頭看著冷燁,輕輕的笑,滿是譏誚的意味
「你不用這樣看我。」冷燁心底一慌,握著輪椅的手輕輕顫著:「這件事與我無關。」
也許是因為受傷不能走路的原因,他的意志力格外的脆弱。若換成以前,他會不屑的嘲弄冷彥,可如今卻不然了。
他的目光掃過溫暖,再掃過自己的腿,心臟被揪緊。
「這件事大哥也知道,是嗎?」冷彥輕淡的說著,目光依然盯視著冷燁,唇角的諷刺,讓冷燁覺得格外的刺眼。
「Joe。」
溫暖的心更加震動,冷彥的意思是,冷燁參與其中了,或者說,他就是威脅醫生的那個人嗎?
「暖暖,你別聽他胡說!」
冷燁暴喝,眸子裡充著血:「這件事不是我做的。」
「我還沒說完全,大哥怎生這麼激動?」
冷彥風淡雲輕的笑:「大哥是不知道,也沒有喪盡天良的去威脅醫生,做這件事的人,另有其人,她是紀薇。可是後來,大哥不還是聽紀薇說起了嗎?包括暖暖的車子被改動了,大哥事前不知道,可是事情發生後,也猜到了是誰,不是嗎?」
他的聲音很輕,說出的話卻是咄咄逼人,冷燁一時語塞,看著溫暖,唇因為激動而顫抖:「暖暖,你聽我說。」
「Joe,我沒想到,你居然會這樣做。」
溫暖搖頭,失望在心底亙生。她追問車子被改動的事,她和譚情及童溪都懷疑是紀薇所為,冷燁卻說不是,他把理由擺的頭頭是道,她信了,卻沒想到事情的真相竟是這樣。
「為什麼不告訴我?」溫暖看著冷燁:「你不是說和紀薇不熟嗎?」
冷燁痛苦的閉眼,已然詞窮。
「那一晚上的事,大哥若是不解釋,就由小劉說出來吧。」冷彥冷眼看著冷燁,看了小劉一眼,溫和的道:「說吧,那天晚上我和紀薇是怎樣出現在童溪樓下的?」
「燁少給紀薇拿了安眠藥放在酒裡,讓二少喝下去,等著二少昏睡著,燁少親自開車……」
「你胡說!」
冷燁聽小劉提到這件事,激動的雙手用力支撐著輪椅,想站起來,卻是徒勞,他俊美的雙眸,此時流露著凶狠的光,嚇的小劉退後了一步,委屈的看著溫暖:
「溫小姐,我是說真的,燁少喜歡你,而紀薇想要回到二少的身邊,只有你和彥少分開,他們才能達到各自的目的,所以他們兩個聯合起來……」
小劉的嘴巴一張一合,溫暖聽的耳膜震動,她死死的咬住唇,看著一向溫潤的冷燁,心裡痛澀一片。
她和冷彥居然生活在這麼多的陰謀之中,完全超出了她的想像。
「暖暖。」
冷彥扶住她顫抖的肩膀:「對不起,暖暖,若不是我對紀薇心軟,這些事情都不會發生。」
是他的錯,他聽信了紀薇的話,他甚至有時候對暖暖的考慮顧及的不周到,讓她屢次受到傷害。這一切因他而起,如今是後悔不迭。
「暖暖,我們現在就回去,好嗎?」冷彥用力的擁緊她:「從此之後,我們再也不分開。」
「這次的永遠有多遠?」
溫暖抬起頭,嘴唇幾乎被她咬破,深深的吸了一口氣,她突然狠狠的捶著冷彥的胸膛,淚水恣意流下:「冷彥,如果不是得知這一切是假的,你到底要騙我到什麼時候?你以前就說永遠,可是你的永遠到底是有多遠呢?一天、一星期、一個月,還是一年?」
「對不起。」
冷彥的胸口急劇地跳著,看著她的淚水,心碎裂了一地,此時除了這三個字,卻說不出任何的話。
如果不是得知胃癌是無中生有,他會騙她多久呢?
這是一個連他自己都不知道的答案……
還有永遠,他總是說永遠愛她,不分開,可是卻屢次違背自己的話。
「誰稀罕你的對不起?誰稀罕你自以為是的偉大?」
溫暖哭著,眼淚越流越凶:「我們說過,不會讓災難、疾病,任何任何的因素分開。可是你呢?你以為不告訴我,我不知道你生病,我就可以快樂了嗎?我就這麼不值得和你同甘共苦嗎?」
她哭著用力將他推開:「我對你真是失望!」
說完,她抹掉依然在流的眼淚,狠狠的將他推開,提起裙擺就跑。
今天發生的一切,讓她措手不及,她的心裡很迷茫,她不知道自己應該怎麼去面對。
冷燁。
她一直崇拜的Joe,她以為他是溫和的、善良的,真心愛著她,卻不知道為了得到她,他做了這麼多破壞她和冷彥感情的事。
冷彥。
她從十七歲就開始暗戀的男人,她為成為他的妻狂喜。她為他的一句「暖暖,我愛你」激動的睡不著覺。他們相愛了,愛得甜蜜,卻不堅定。
她不是不知好歹的人,她知道冷彥是愛她,才會離開她。
可是,這種「偉大」的愛,她不需要!
她祈禱他永遠健康,可是即使上帝真的不眷戀他們這對苦命鴛鴦,她依然會用自己的愛去溫暖他,而不是選擇逃離。
說過的永遠呢,說好的幸福呢?
不會因為他的病,而改變一分一毫。
「暖暖!」
冷彥飛奔過來,痛苦的喊著他的名字。
她好像什麼都聽不見一樣,她的眼前只有路。看著有個車門開著,她跑過去,用全身的力氣將保鏢從裡面拉出來,在眾人的震驚中,奪過他手裡的鑰匙,車門砰的關上,車子開了出去。
「暖暖,你聽我解釋!」 冷彥嘶吼,衝到路邊,攔了一輛出租車,俊臉上道淒楚瀰漫。
他在來的路上,一直都怕暖暖即使知道了真相都不會原諒他。果然,會是這樣。
「二少,你答應我的機票。」小劉追上來,拉住冷彥不鬆開,眉眼裡滿是乞求:「二少,我求求你。」
眉頭皺緊,冷彥從裡面拿出一沓錢扔給小劉,拉開車門:「跟上那輛車。」
他的心頭痛啊,他愛她,他記得,他們兩個說過的話,可是真正碰到了疾病,他開始退縮了,他不敢想像他走後,她的生活會是什麼樣子,所以選擇了表面上的「背叛」……
「燁少。」特護看著冷燁自己推著輪椅出來,趕緊上前。看到他臉上的糾結和痛苦,關切的道:「燁少,你的身體要緊。」
「要緊嗎?」
冷燁苦笑,遠遠的望著溫暖和冷彥車輛消失的地方,嘴角揚著濃濃的自嘲:「我怎麼覺得一點都不要緊呢?我寧願自己是真的永遠都好不了了,這樣她也不會走的這麼決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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別墅式公園裡,門被推開,溫暖靠在牆上,身上的力氣都被耗盡了一樣,虛弱的隨時都可以倒下去。
許久,她掃了一眼自己的小腹,無奈的搖頭。
她又一次急速的逃跑,又一次折磨了她肚子裡的孩子。
手指撫上去,溫暖安撫的摸了摸走進去。她帶的衣服不多,很好整理,只是幾分鐘,溫暖已經從臥室裡出來。打量著公寓,花瓣的唇苦澀咧開。
她曾經不止一次的想要離開這裡,可是看到冷燁的痛苦,堅持了下來。
今天,她終於要走了,心裡卻沒有一點輕鬆的意味。
「老婆!」
溫柔的聲音,在身後響起,她全身一震,回過頭來。
冷彥站在門口,桃花眸裡漾著溫柔。看到她手裡的行李,他輕輕一笑走過來,很自然地去拿她的行李:「老婆,我們走吧,還能趕上今天回T市的航班。」
他打定主意,就算她狠狠的抽他幾巴掌都要忍下來,只要她能原諒他,做什麼都值了。他叫她老婆,他喜歡這個稱呼,他希望以後能夠這樣叫她,一直到永遠。
「請叫我前妻!」溫暖皺眉,手裡的行李不肯鬆開,惡狠狠的瞪著他:「誰說要和你一起走了?」
「老婆,要打要罰隨你便,只要你跟我回去,電腦主板我都可以跪。」
冷彥好脾氣的說著,一臉討好的笑容。
看著這張俊美的臉,溫暖緊緊的咬住牙,指著門口:「滾!向後轉前行十米,開門走人,不送!」
「老婆……」冷彥可憐兮兮的看著她:「我不是故意的。」
「聽不懂中國話,是不是?」溫暖眉頭皺的更緊,他的手伸過來要去抱她,她的眼睛裡閃過一抹怒意,腿抬高腳上用力沖准他的膝蓋猛踢過去,看著他痛疼的摀住膝蓋,溫暖回過身來,淚如雨水傾瀉而下。
她不想這樣的,可是她控制不了自己的情緒,一想起他要和她分手,他不要她了,不管是什麼樣的理由,她都難以接受。
她愛他啊,不管什麼原因,都不想和他分開,可他只顧著成全自己的偉大,不管她了……
「老婆。」
冷彥委屈的蹲下膝蓋,向她伸出一隻手,痛苦的擰緊眉:「老婆,扶我起來吧,真的好疼……」
「鬼才會信你的話!騙子,冷彥你個大騙子!」
手背抹乾淚水,溫暖一刻都不想在這裡待下去,她用力的推開他,拉著行李離開。
出租車停在那裡,她鑽進去,留下冷彥在門口急切的叫,後悔的要死。
出租車是他叫的,想和她一起乘坐的,誰知道卻是方便了她的再次逃離自己。
跟著車跑了好一段路,暖暖依然不讓車停下。冷彥越離越遠,最終氣喘吁吁的在路邊停下,重新攔下一輛。
「機場。」他操著流利的英語說。
暖暖沒有告訴他去了哪裡,可是用小拇指想也知道。
冷燁不可信任,他又如此騙她,一定是傷心了要回T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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最後一張回T市的飛機票!
溫暖低頭看著自已手裡的飛機票,自嘲的一笑:終於甩開他了。
她是最後一張,這就意味著冷彥今天回不了T市。
真好,不是嗎?她笑問自己,卻不知眼底居然笑出了眼淚。
甩掉他,她不輕鬆,她也不開心,她知道的。
可是,就這樣被他追回去,她不甘心。
她不要這麼脆弱的,不能同甘共苦的愛情,愛情不是養在溫室裡的花。夫妻不是同林鳥,大難來臨各自飛。
她要能真正相攜一生的愛人,彼此牽手,不管對方變老變醜,不管對方疾病纏身,都要不拋棄、不放棄,相愛在一起。
冷彥的愛很偉大,為了不讓她痛苦,選擇和她分手。
可是,這樣的愛,她承受不起,也不喜歡。
他怎麼就不想想,分開了,她就能真正的得到幸福嗎?他就不知道沒有他,生不如死嗎?
找了座位坐下,溫暖靜靜的看著窗外,心裡百味雜生。
飛機起飛了,顛簸感讓懷孕的她有些不適,手指捂向胸口,難受的很。
「靠在我肩上,閉一會眼睛會好一些。」
誰的聲音,近在耳邊,熟悉溫柔的她想尖叫,又想逃離。誰的手掌這般有力,而又夾雜著無限的柔情摟住她的肩。
溫暖的心臟,幾乎要從胸口裡跳出來。她盯著窗,居然有些害怕回頭。
她一直失神的望著外面,她失了魂魄,竟不知道居然有人坐在她的身邊。
更不知道那個人,是他。
用力的掙脫手,溫暖深深的吸一口氣,因為他的存在,難受的感覺莫名的消失。
「老婆。」冷彥無奈的看著她不肯轉過來的側臉,輕輕的喚。
溫暖仿若沒聽見,拿出一本雜誌打開,注視著上面的字,專注卻不專心。
她一個字都看不進去,可是她不想理他,一個字都不想對他說。
「你不好奇我是怎麼買到票的嗎?」冷彥輕聲問。
溫暖將雜誌放回去,頭靠在座位上,闔上眼睛。她打定主意,不管她有多好奇,她都不會問他。
裝沒聽見?
冷彥長長的歎息,自顧說著:「我答應過小劉幫她買回T市的飛機票,追你的時候她把我攔下了。本來我生氣她耽擱了我的時間,可是看她一個人流浪在國外實在是可憐,怕她在這裡做些壞事,影響了我們中國人的形象,所以就給了她一些錢。」
他故意說的很嚴重,提升到國恥尊嚴上面。偷偷的觀察溫暖的臉色,溫暖一直闔著眼,仿若旁邊的是一團空氣,一點反應都沒有。
冷彥更加失望了,他聳聳肩,繼續說下去:「我沒想到,與人方便自己方便。你的是最後一張票,我沒辦法回,碰巧又看到她已經買了票,所以就讓她把票退掉,這樣我就可以買下一張。」
碰碰溫暖的胳膊,他笑瞇瞇的道:「老婆,你說我的運氣是不是很好?」
溫暖咬唇,往裡面靠了靠,想理他遠些。他得寸進尺的往她靠近一些,依然緊緊的貼住她,老婆老婆的叫著。
溫暖終於忍不住了,倏的睜開眼睛,周圍的人都在閉目休息,她不想太大聲吵到別人,只能咬牙切齒,用只有兩個人的聲音道:「冷彥,你給我閉嘴。你信不信,你再開口說話,我永遠都不會原諒你!」
「你的意思是,如果我閉嘴,就會原諒我嗎?」冷彥展顏一笑,看到她瞪圓的水眸,立刻摀住嘴,發出模糊的聲音:「這句不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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明天「小結局」。注意是「小」,不是全文結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