方之遷臉色一黯,竟然就此沉默無語,這熱愛祖國熱愛家鄉的大好青年,終於被人戳中了痛處,他有些沮喪道,「是啊,年久失修,若是來一場大水,百姓將流離失所……可是年久失修的河堤又豈止常州而已?」
這次談話非常微妙。現在墨秋心只要再刺激他一番,方之遷肯定會惱羞成怒,白金金趕緊插嘴道:「城外那破河堤不提也罷,每一任的知府都不去管,我們管那麼多幹嘛?」
方之遷像跟誰慪氣似的道:「將來一定可以修得好!」
「之遷兄有心仕圖?」墨秋心看似不經意的問道。
「咦?」方之遷詫異地抬起頭,既而情不自禁地握緊雙拳道:「在下十年寒窗苦讀,就是希望有朝一日能夠高中,然後做一任父母官,為百姓做一些實事。」
墨秋心道,「就算你明年能夠吏試第一,也得由七品做起,何時才能做到知府?」
方之遷:「……」
白金金說,「沒關係,可以慢慢來嘛。羅馬也不是一日建成的。從七品開始做,做到60歲告老還鄉之前總可以做到知府的。」
方之遷:「……」
墨秋心沒說話,他嘴唇彎起完美的笑意,嘴角微翹著,頭微側,伸手招過站在一旁的家丁,讓他們送上紙筆,研墨提筆,很快便寫好了一封信。他寫得有點快,但是字跡卻很是挺拔剛正。都說見字如見人,由此可以看出墨秋心外表雖然是「柔」的,其實內心是很「剛」滴。
墨跡干了之後,墨秋心把信件封好,然後將這封了火漆的信件遞給方之遷,「這是一封給當今三王爺的舉薦信,你只要拿去求見三王爺墨守軒,便能夠得到他的任用。」
前一秒還以為屬於自已的那一扇窗已經關了,可下一秒睜開眼睛,卻瞧見前面開了一扇門,門外有一條光明而平坦的前程。
方之遷聽著那一個字一個字的聲音,每個字他都知道,但是合在一起,那意思卻是那麼的令人不敢置信。他震驚得甚至連手掌也不由自主的顫抖起來。
他夢想了那麼久的前程,呈在了他面前。
唾手可得。
伴隨著醒悟一起來的是欣喜若狂,方之遷的眼睛裡閃過熱烈的神采,他伸出雙手,就要接過墨秋心手上的信封,他可以實現自己長久以來的抱負,他可以盡情的施展自己的才華……
方之遷心臟急速的跳躍著,他深吸一口氣,就要鎮重的接下那封信,可是指尖碰到那信封的那一刻,心頭驀地響起一聲霹靂。方之遷手一頓,他看著面前含笑的墨秋心,忽然之間遲疑起來。
他是誰?不,他是誰已經不用再猜了,那與生俱來的貴氣,還有眉目之間隱含威嚴,縱然是這般溫和如春風的坐在面前,亦頗有幾分隱約的威勢。這是長期處於上位者才會擁有的氣質。
可是,他為什麼要幫他?他有什麼目的?他這樣做是為了什麼?
方之遷不動,墨秋心也不動,就那麼微笑的手執信封,維持著遞給他的姿態。
現在擺在他面前的,是他夢寐以求的,只要接過來,他就不再需要等待,便能夠實現自己長久的抱負,順利的奔赴前程……可是這麼做的前提是--
放棄白金金。
白金金,這個女子對於他來說太過奇特。她從前橫行無忌的樣子,她現在秀外慧中文采非凡的樣子,她知道他知道的,她知道她知道他不知道的,他懷念她站在他對面,她微笑鼓勵的樣子,有一種別人不知曉的親密。他不知道那是什麼,可是他知道,從未有過一個人,這樣深刻的在他心裡留下烙印。他只要接了這封信,等於斬斷了他與她之間的糾葛,從此只可以遠觀不能再靠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