琉璃一臉委屈地跪在地上也不說話。她自想從進府到現在,雖和大夫人冷妃有過幾次遠遠的見面,但自己從未得罪過她。她不知道為什麼冷妃會對自己發這麼大的脾氣,她只是府中一個小小的丫鬟,卻怎生會惹來主母這麼大的氣呢?她迷惑了。
地上生硬的感覺讓琉璃感到自己的膝蓋如針刺一般的疼痛,自己也是如坐針氈。唯有小心翼翼地應付冷妃,也許,等到她這股莫名的怨氣消了她就能回去了也說不定。
想到這裡,她還是稍稍的寬了寬心。她看了一眼被自己放在地上的糕點。這精緻的糕點是她自己新做的。子淳昨日說過要嘗她的手藝,她便想到做糕點給他吃。她抬頭看了一眼面無表情的冷妃,暗自思忖,不知這花了她一上午時間的糕點他還能不能吃上。
對面的冷妃坐在池塘邊的亭子中悠閒地品著香茗,並沒有去看跪在地上額頭冒著冷汗的琉璃。她跪在這裡有兩個時辰了,自己當然看得出她的痛苦,只是自己就想懲罰她,讓她知道自己的厲害,省了這個妖女一天到晚就想著勾引自己的子淳。一想到子淳,她的眼神也由剛剛的銳利變得越發的柔和了。
現在已近晌午時分。太陽火辣辣的照著整個天安府。陽光照在池塘的水面上折射出無限的色彩。水面漣漪陣陣,碧波蕩漾,在陽光的照射下似乎發著金燦燦的光。煞是好看。
冷妃將捏著手中的魚食優雅的拋向水面,引來一群紅色的鯉魚爭食。那魚兒們爭先恐後地搶著冷妃拋下的食物,水面頓時被紅鯉映襯的一片紅光。池塘另一頭有好事的小廝扯著嘴笑著看著被食物引去的紅鯉,一陣叫好。
塘邊的柳樹垂下萬千的綠絲絛,在風中肆無忌憚的招搖。地上芳草萋萋,一片生機盎然的景象,就連那不遠的亭台樓閣似乎也在蕩漾著微波,曖昧的和一望無垠的藍天親吻。
過了好長時間,冷妃終於忍不住看了看天色。末了側著頭瞟了一眼跪在地上滿臉冒汗的琉璃。冷冷一哼。
「起來吧!」她幽幽地說。
琉璃聽到冷妃說話,猛地抬起頭來看她,冷汗涔涔。
「你這是幹什麼,別人若是不知還以為我欺負你來著。」冷妃緩緩的起身。「起來吧,今兒先饒過你,若是再打子淳的主意休怪我不客氣!」她故意加重了自己的語氣,斜斜地瞪著琉璃。「聽到了嗎?」她問。
琉璃一個哆嗦。她低著頭,略略地點頭:「是!」
冷妃頓了頓,「還有,我知道媚娘那個小狐狸疼你,不要仗著有天安府二夫人的關照就可以胡作非為!這大大的天安府裡我還是主母,自然是我當家!那個老爺從青樓娶回來的媚娘……」冷妃露出一臉鄙夷的神色:「哼,這青樓的女子果真都是一路貨色,也不知從哪學來這麼多是狐媚之術,安分守己不好,偏要做些見不得人的勾當!」說罷用眼睛狠狠剜了琉璃一眼。
琉璃從地上緩緩的站起身子,膝蓋的疼痛讓她的身子一個趔趄,險些摔倒。她小心翼翼地站在那裡大氣都不敢出一聲,看著冷妃無故發飆的臉,她在心中微微歎息。
她只不過是個沒有丈夫的可憐女子而已!
遠處,池塘的水面上不時掠過幾隻燕子。是該下雨了吧。琉璃抬頭望了一眼萬里無雲的天空。那天空果真明淨的可愛。
眼前的冷妃仍是一臉不悅的望著琉璃。
「琉璃,你可及笄?」冷妃轉過頭看她。
琉璃一怔:「是!」
「若是及笄,我想這世上的一些道理你應該懂得。」她複雜的看她,「最近有關子淳的傳言……我想我不說你也知道,天安府的小王爺被一個青樓女子迷得神魂顛倒,這還了得!」
「娘娘,」琉璃打斷她,「奴婢是青樓出來的沒錯,可是奴婢並不是您想的那種人,至於王爺的傳聞奴婢不想管,清者自清,我想我沒有什麼可解釋的!」
「你這奴才,主母說話你也這般強嘴嗎!」說著照著琉璃的左臉頰就是一掌。
琉璃的臉頰一陣刺痛,她有些憤憤地咬著嘴唇。那嘴唇被她咬得鮮紅,似乎將要滴下血來。
「哼,你是奴才,自是要知道做奴才的本分,在天安府,沒有一個人可以和我作對!」冷妃冷冷一笑。「若不是看在子淳的面子上,你以為我會讓你進府?哼,若是現在,你還有些意識,就該知道,天安府絕不是你們這種人可以呆的地方!識相些就離開天安府,我們天安府絕不留像你這樣的人!」
琉璃眼中含淚的站在那裡,那泫然欲滴的模樣著實令人心疼。只是冷妃蔑視地瞥了她一眼,嘴角浮現出一絲嘲笑。
這時候,二夫人媚娘邁著她那秀氣的三寸金蓮,風塵僕僕地朝這邊走來。
「姐姐,您在這兒作何?這都晌午了,妹妹我早已為您備下了午飯,還巴望著您去享用呢!」二夫人老遠就親切地喊著。
中午的陽光照在二夫人有些素氣的湖青色羅裙上,將她襯得更加的清麗脫俗。她對著冷妃微微一笑,那笑容婉約,更顯得她嬌俏動人。這二夫人明明上了三十的年紀,卻活脫脫只像個少婦一般。
果真是個騷狐狸!冷妃暗暗地想。她略微撇了撇嘴,神情高傲的立著。
二夫人走到冷妃的身邊,福了福身子,甜甜地喚了聲姐姐。
冷妃還是那樣無動於衷地站著,只看到她臉上那抹冷漠的神色。
二夫人微微聳肩。這個天安府的主母冷妃還是如往常一般的不近人情啊!
她自顧自的一笑,然後把目光轉向冷妃身旁如同驚弓之鳥的琉璃。果真,這個丫頭在這裡!
剛才她在自己的廂房,突然有小廝慌慌張張地跑來說自家的主母在池塘邊的亭子打罵琉璃。果不其然!二夫人暗自想。
她看了一眼有些狼狽的琉璃。琉璃原本白皙的左臉頰上赫然出現了五個紅腫的指痕,像醜陋的蜈蚣一般,貪婪地趴在她的臉上。她的衣服上有些灰塵,尤其膝蓋,明眼一看便知她剛剛下跪過。
「這個丫鬟……」
「你是想問她為什麼會在這裡吧?」冷妃側著頭,斜瞇著眼睛看著二夫人。
二夫人沒有說話,但那表情可知,她的確擔心琉璃。而且,這一次,她一定是為琉璃而來。
「我只不過是在教訓個丫鬟而已。難道我這個做主母的,現在連一個小小的丫鬟也教訓不得!?」
「不敢!」二夫人福著身子:「只是不知琉璃犯了什麼錯誤,讓姐姐如此動怒。姐姐勿要氣壞了身子才是!」
冷妃冷冷一笑:「你聽到最近京城的流言蜚語都了說我們子淳什麼嗎?我不管子淳這孩子是為什麼救了這個女子,我只知道現在大街小巷都在傳子淳被一個青樓女子迷得神魂顛倒,竟在青樓為了這個女子一擲千金!」冷妃越說越氣,連臉都被氣得紅紅的。
「姐姐,你知道,這事不是像傳聞一般,子淳只是為了救她!」說話中眼睛複雜的瞅了一眼滿是委屈的琉璃。「子淳,他只不過是好心。如同王爺當年的善良一般。這是好事!」
「哼!好事?!你是想提醒我當年王爺也是這樣為你贖身娶你過門?你們這些青樓的狐狸精,心眼都是一般的黑!」冷妃憤憤地說。
二夫人聽到冷妃的這番話臉色一黑。
「姐姐,這些陳年爛谷子的舊事你還拿出來說它作甚?當年,當年我和王爺兩情相悅,又是皇上親自許了的婚,這禮數自然也是到了……」
琉璃聽到二夫人如此說先是一怔。原來眼前這位身姿曼妙的二夫人,曾經也有和自己相同的經歷。怪不得她會對自己呵護備至,體貼入微。
冷妃聽到二夫人如此說,心中自是恨她。就連臉色,也更加的難看了。
「你這該死的女人,若不的當年你碰巧救了皇上,皇上怎會允了你們的婚事?皇上與王爺一母同胞,自小喜歡這個弟弟喜歡的緊,若沒有你那些狐媚的手段,皇上料想也不會同意你們在一起的!」
「姐姐說這話就不對了。我當年在青樓自是賣身不賣藝,救了皇上那也是碰巧而已。既然我和王爺已是多年夫妻,木已成舟的事,你也萬萬不得說什麼的!」二夫人冷眼一橫。對著冷妃便是一個白眼。
冷妃此時氣得鼻子都要歪了。她指著二夫人便破口大罵:「你這青樓的婊子,說這些話難道就不知道羞恥嗎!你仗著有皇上撐腰以為我就會怕你嗎?我冷氏一門在朝中勢力也是不容小覷的,我就是今日打了你料想皇上也不會說些什麼!」說罷揚手要打。
「姐姐,你真是個可憐人!」
「什麼?」冷妃的手揚在半空中,眼睛瞇著,狠狠地盯著二夫人。
二夫人嘴角含笑:「難道不對嗎?王爺在世時便不愛你,就連皇上也是因為冷家在朝中的勢力所以才將你許配給了王爺。你,在這天安府,人人敬你,但不愛你。我敬你也是因為你是這府中的主母。可是……」二夫人燦然一笑:「可是姐姐你,真是個可憐人啊!」
冷妃的手就這樣靜止在了半空中。她的心中一陣疼痛。對啊,她是可憐人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