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如今要如何是好?」
夜幕下的太極宮,靜穆蒼涼,晚風吹拂過美人裙紗飄飛,輕聲細語微顫……
說話的,正是張婕妤,身邊還坐著美目嬌盈的岳凝和目光緊致的尹德妃,尹德妃玉指在茶杯身上倏然一緊,狠道:「沒想到眼看一步將成,卻又橫生了變故!想來陛下定不會如此了事,放過我們姐妹!」
張婕妤內心本便慌亂,平時愛湊這個熱鬧,卻是沒有見地,被德妃這麼一說,難免更加著慌:「那……那可怎麼辦?我們……」
「別慌!」
岳凝清冷一聲打斷匆慌的張婕妤,整整肩頭薄絲軟紗輕盈,目光平靜:「如今太上皇還在,想他……也不容易下手!」
尹德妃點點頭,放下手中茶杯:「我們只要一切如常,等待時機,他現在還不敢怎樣!」
三人互看一眼,夏日夜晚柔風突感寒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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轉眼進入貞觀二年,朝中後宮看似風平浪靜,實則波濤暗湧,無憂於臘月隆冬再產一名皇子,李世民為其取名李治,寓意齊家治國,文治天下!
產下李治後,無憂身子一直不好,吃不下、睡不安,整日懨懨提不起精神,身姿越發憐弱,容顏愈見消瘦……
李世民看在眼裡,急在心頭,每日令御膳房準備不同吃食,為皇后開胃,可每日每日,無憂還是沒有一點胃口,只匆匆吃下極少,有時甚至一口也吃不下……
李世民下詔天下,召集各地名廚名醫,如此勞師動眾,令朝中議論之聲再起……
無憂病在床上,已極少出麗正殿了,對於這些事情並無從得知,李世民每日守候床前,自也不會提起……
無憂知自己容顏定是憔悴極了,略次叫他去別處歇寢,李世民嘴上應了,可實際卻仍日日不離床前,無憂心有感動,卻也憂慮重重……
「陛下,我已好得多了,陛下要以國事為重,不要太過操心我了!」
無憂安然倚靠著深愛男子,年輕帝王眼神溫柔至極,握著無憂的手,心中只有澀澀酸楚……
她,是為自己所累,為自己所勞……
「不礙事,國事我已處理過了!」
李世民讓無憂靠好在床頭,轉身拿過小梨木桌上放著的蓮藕粳米粥,御膳房特意做了的開胃粥,李世民輕輕吹著,只希望無憂能多吃上哪怕一口便好:「來無憂,嘗嘗看!」
無憂也知他心中著急,雖然仍提不起一點胃口,卻勉強吃下了些,李世民唇邊有一絲喜色,柔聲道:「好吃嗎?」
無憂其實並未吃出什麼味道,卻笑著點了點頭:「嗯,還好!」
「那再多吃一些!」
李世民顯然喜形於色,無憂笑笑,只望他不要再這般憂心自己便好……
「陛下!」
彩映匆匆跑了進來,拜道:「陛下,大理寺少卿戴胄求見!」
帝王俊眉一蹙,他雖准許臣子寢殿奏事,可近日來,皇后身體不好,臣子們已不會如此不識趣,想他此時前來,必定有何要事稟奏,轉身望無憂一眼,道:「我去去就回!」
起身再對向彩映:「伺候娘娘用粥!」
彩映低身應了,無憂靜靜望著李世民背影,突然發現,亦消瘦下許多……
李世民來到外殿,戴胄連忙施禮拜倒:「深夜驚擾陛下,望陛下恕罪!」
李世民擺擺手,坐在鑲龍雕鳳的龍椅之上,慢言道:「何罪之有?戴愛卿,可是有何要事?」
戴胄忙遞上手中奏本,急道:「陛下,山東、河南、幽州等關內幾十州縣相繼大旱,今年顆粒無收,租賦無見,還望陛下速速下旨,賑濟災民,以免……」
「為何不早報!」
李世民持著奏本的手微微顫抖,眼看折上之言,大旱自去年起便已展露矛頭,今年更是大面積暴發,已有這許多時候,卻為何遲遲才報道自己這裡,不禁大怒:「民部尚書可是唐儉(1)?」
戴胄身子一顫,回道:「正是!關內各州縣於去年陸續奏本,但……皆不知為何石沉大海!」
「哼!」
李世民將奏折重重仍在地上,眼神如火:「唐儉,朕回頭再治他的罪!速速傳朕旨意,在各地災區速速設下義倉,賑濟災民!」
「是!」
戴胄應了,卻仍恭敬在當地,未去,眼神略有為難之意:「陛下,臣……還有一事不知當講不當講?」
「講!」
李世民心緒顯然已躁,怒道……
戴胄再一禮,將頭垂得更低:「陛下,關內大旱托有許久,可是……可是陛下卻一連幾月尋訪各地名廚名醫,為皇后醫病,這……這奏本石沉海底,陛下並不知天下災情之事,百姓恐並無從獲悉,故,臣聽說,現關內許多地方,已是民怨四起啊!所以陛下,臣斗膽望陛下以天下為重,勿要……勿要……」
戴胄說至一半,已然說不下去,是啊,如何說呢?李世民尋訪名廚名醫,只因不知天下災情,何嘗能夠怪他?而皇后是他結髮妻子,作為丈夫憂心妻子病情,又乃人之常情,只是,他不僅僅是個丈夫,是個男人,他——更是這大唐一國之君!
李世民眼光微微一滯,望向欲言又止的戴胄,他雖未能說下去,可心裡已是明白,深深歎一口氣,沉聲道:「朕,明白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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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唐儉:唐家與李家均為北齊大臣,有世交之誼,唐儉亦與李淵為友。參與李淵太原起兵的策劃,為首義功臣。最大功勞是揭發獨孤懷恩謀反,被特賜免死罪一次。貞觀初年負責與突厥外交事宜,被李靖「謀害」,竟奇跡般逃生。後來任民部尚書,因怠於政事貶官。唐高宗年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