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陛下,中山王……中山王騎馬跌下了馬背,摔傷了!」
宮女匆匆忙忙的轉述,亦生怕李世民發怒,果然,正自心緒不佳的李世民,驚訝中便是一聲怒吼:「說什麼?這大黑天的,誰還讓他去騎馬的?真不知道,你們……你們都是幹什麼的?」
「陛下息怒!」
楊若眉輕拉住李世民的臂:「陛下……」
「摔傷了哪裡?」
李世民激怒非常的甩開楊若眉,龍目中仿要噴出火來:「擺駕!」
最後兩字聲音渾重如鐘,楊若眉來不及施禮,李世民便已消失在芙蓉殿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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君王駕臨,氣勢風火威嚴,滿屋忙碌之人、頓時拜了一地,無憂亦自床邊迎來,禮未有失……
李世民習慣性伸手扶她,觸到她的指涼無溫度,無憂抬眼一望,帝王尊遠深邃的眸、更加幽暗,望著床上略有緊張的兒子,眉心緊緊糾結……
「怎麼回事?傷到了哪裡?」
李世民鬆開手,逕直向兒子走去,無憂跟在後面,手心似還有他手指的涼度……
「只是……跌傷了腿!」
無憂越發輕細的聲音似有遮掩,李世民眼眸一緊,立時掀開青石色錦綢被,動作迅疾得令承乾一驚,望向了母親……
李世民修長的指在承乾左腿上稍稍一緊,臉色暗如黑夜深沉……
「父皇,父皇您別生氣,承乾下次再不貪玩任性了!」
承乾烏亮亮的眼睛迎著父親望去,帝王嚴厲的眸卻掠現一絲心疼:「父皇沒生氣,沒有!」
李世民伸出手,在兒子頭上輕輕撫摸,微笑如春溫暖:「承乾是男孩子,所以喜歡騎馬,只是以後不要黑天裡,這麼任性了,知道嗎?」
見父親沒有責備,承乾拚命的點了點頭,也是笑了:「嗯,承乾以後要像父皇一樣,做個大英雄!」
李世民笑著點頭,卻更加心疼,這條左腿,是承乾曾經受傷的腿,無憂剛剛略有隱諱的表情,令他心裡惴惴不安,本是要責備他幾句的,卻再說不出口……
待承乾睡下,李世民才同無憂一起離開,回到麗正殿中,氣氛壓抑沉重……
「承乾的腿……是不是……」
李世民沒說下去,望向一邊閃爍無定的燭火,昏暗如自己的臉色……
無憂心中更疼,在承乾面前,已強自隱忍許久,李世民此時問起,怎不令眼中一酸,碧水晶瑩流淌……
「御醫說,承乾……承乾腿上傷本未痊癒,經此一跌,日後……日後怕是走路都……都……」
無憂隱隱抽泣,亦沒能再說下去,湘妃色袖邊拭淚,燭光幽火一映,尤顯得嬌楚動人……
李世民望著她,玉砌的臉、宛若梨花沾雨,淚水漣漣如縷,蜿蜒成細細溪流,直淌入自己心裡:「別哭了!我們……再找名醫,最好的不一定就在宮裡!」
一切,都是自然而然的舉動,看見她哭,他的手,還是會溫柔在她的臉頰,俊長的指,慢慢劃入綿綿絲發,略一用力,幽幽傷心的人,便靠在了懷裡……
「別哭了啊……」
擁著愛至心裡的女子,想給她更多安慰,卻又不知從何說起……
無憂靠在他的懷裡,被他溫柔的抱著,之前的一切,便仿似沒發生過,他吻自己的發、摩挲自己的肩,都是他習慣親暱的動作,無憂不禁心中更酸,緊緊環住他健實的腰,淚水更自心底流淌,濕了他胸前衣襟……
夜,更加沉靜,仿只有彼此的呼吸,清晰可聞……
無憂拭乾了臉上淚水,舉首,望著他的眼,霧水迷濛:「記得……我曾問過你,立誰……為太子!」
李世民手上一緊,亦如上次般,凝住了眼眸……
「如今這個時候……陛下還沒有主意嗎?」
無憂言語小心,可眼神卻已晶光閃爍,這一次,雖很可能只是意外,可卻不得不令她想到玄武門時的恐怖,若此事一直懸而不決,便更令人猜測李世民尚在猶豫,徒留許多希望與人,那麼以後還會發生什麼,不敢想像……
從無憂每次擔心的口吻中,李世民自能體會出她的用心,可是……
李世民望望懷中女子,也許,一切本就簡單,倒叫自己弄得複雜了……
「好!」
帝王金口玉言一聲:「便立……嫡長子承乾為太子!」
再望眼徹骨深愛的女子,眼神如炬:「此……天經地義!」
無憂只微作一笑,並沒有表現出太多驚喜,靠在他的懷中,輕輕閉上了眼睛,昨日,整夜憂鬱無眠的她,已感到身心俱疲……
木葉落,芳草化為薪,朝菌歇,百花俱藏不見……
武德九年十月,李世民登基四月後,立嫡長子李承乾為太子……
十月天裡,花草盡都凋謝,滿院深秋涼意蕭索,唯苔桔樹果實碩碩如累,平添一抹顏色……
承乾的腿還沒見好,坐在躺椅上,幽幽望著院中落葉枯黃、和苔桔樹果實豐碩飄香,這許多日了,承乾從開始的天真,變作了鬱鬱寡歡……
青雀拉著麗質一起過來看他,只幾月,青雀便似長大了很多,滔滔不絕講述他新近學來的本事,更拿出一把小弓,說父皇要親自教他騎射呢……
承乾聽著,並沒多大興趣,心中只想,待我病好,父皇也會教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