韋妃與楊如夕皆有一顫,楊若眉體態妖嬈,絕媚的背影搖擺生姿,直到赤紅色水紗裙逐漸隱沒,其餘眾妃才互看看,皆有尷尬之色,本是與燕嵐陰柔無關,但,聽了楊若眉那番言語,難免心中暗暗不快,看來,這本便愈見複雜的形式,又要再興波瀾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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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還好嗎?」
李世民本就暗淡的眸,更沒了顏色,眼望眾妃退去的殿門,有許久沉默……
無憂自知他所指是誰,走到他身邊,輕輕一歎:「表面看去還好,但想來心中……定有頗多苦楚!」
李世民亦是一歎,擁著無憂的腰,向內殿走去:「你……多去開解她吧!」
無憂倏的停下腳步,思有一忽,方才抬起眼,目光懇切:「說到開解,恐沒有人比陛下……更能是她心中良藥了!」
李世民手勁一收,許久,皆是默默……
「再說吧,眼下沒有那個心情!」
擁著無憂繼續走,行動緩慢、步步沉重……
無憂早看出他似有心事,握緊他摟著自己的手,關切道:「怎麼?是不是……朝中有事?這朝中之事,樁樁件件的都還要慢慢來,急不得,也……」
「突厥軍隊……已打到了高陵!」
指尖濕冷的觸感更加冰涼,李世民眸光絲絲生寒,被無憂握著的手、指節間「咯咯」作響……
周邊各國入寇中原邊境,早已屢見不鮮,早在六月玄武門後,吐谷渾便舉兵進攻岷州,突厥則趁機入侵隴州、渭州;七月,柴紹大破突厥於秦州,八月,吐谷渾與突厥又分別遣使請和,可謂一波三折……
如今,李世民剛剛登基不過七日,突厥又趁大唐國內有變,新君即位,頡利、突利兩可汗合兵一處,大舉進攻高陵;八月癸末,突厥兵已至渭水便橋之北……
長安城全城戒嚴,承天門外兵甲黑壓如雲……
頡利派了心腹使者執失思力入見李世民,以觀虛實……
執失思力走進大殿之中,眉眼高揚、環顧左右四看,毫無恭敬謙和之態,微一下拜,眼神低也不低:「執失思力拜見大唐天子!」
李世民坐於寶座之上,龍目中精光鋒如刀刃,殿下之人,只一小小突厥將領,眉宇間便無一絲敬畏之意,若然聽之任之一味求得平安保全,只怕令其氣焰越發囂張,更加肆無忌憚……
李世民龍目一橫,雙眸冰冷深沉:「哼!你們可汗,可是派你來探究虛實?」
執失思力身子一顫,實沒想到李世民如此直截了當,微有一愣,隨即避開李世民逼問的話鋒,仰首道:「我二位可汗已率兵百萬,正在渭水便橋之北……靜待陛下!」
音調漸漸加緊,氣焰何其囂張!
李世民縱身而起,臨戰對峙,多少名臣將領皆不足與他相持,又況此突厥小將乎?拿率兵百萬嚇唬誰來?
「住口!我與你們可汗當面結為兄弟,約定和睦通好,前後贈你金銀布帛不計其數,雖你們乃戎狄族人,但也是長著顆人肉之心吧?卻何以作出如此背信棄義、禽獸不如之舉?而今,乃你方可汗單面違反約定,我大唐自問心無愧!今日,便且先要了你小命再說!」
李世民眸底寒光凝結成霜,直讓執失思力心裡一抖,素聞李世民善於緩兵之計,但此次卻不想行動這般迅疾、不加絲毫考慮和半點敷衍拖延之詞……
不由得愣在當地,李世民冷冷一笑,龍目中厲色攝人心魄:「綁起來!」
左右之人欲要上前相勸,畢竟突厥雄兵正於渭水河畔虎視眈眈,李世民卻是右手一揚,示意左右勿再加多言,赫赫威武震得大殿瓦片俱顫……
執失思力傲眉厲目頓失了光彩,竟自跪在地上頻頻求饒,李世民冷哼一記,卻不作理會,執失思力隨即被關入門下省!
李世民聽著執失思力聲嘶力竭的討饒聲漸漸隱沒,雙目微閉,心中感慨頗多,如此,雖是聲勢上奪了先機,但此卻絕非長久之計,渭水河畔,突厥雄兵百萬之眾,要如何退之,心中亦沒把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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天空已泛幽黃,暗淡得籠罩了整個皇宮,死氣沉沉的秋,長風直入長安城每一個角落,沒一處安寧、亦無一處聲息……
寂靜,死一般的寂靜,唯有風聲……
「陛下如今已是身繫天下,萬事還當要小心!」
無憂便如從前一般,為李世民捧來明光盔甲,李世民低眼望望,有片刻凝神,接在手裡,卻放在了一邊……
「陛下!」
見李世民沒有換裝之意,無憂輕呼,秀眉微微蹙凝……
李世民擁過她,眼中精銳的光,隱有萬分無奈:「無憂,這仗……不能打!」
向來縱橫天下未嘗敗績的他,眼光越發暗淡:「這一戰,牽扯太多,莫說如今實力尚有差距,且說朕才剛剛即位,便要興起戰爭,恐人心浮動、百姓惶恐,國之根本必將動盪,故,這一仗……不……能……打!」
字字切切,寒氣漫遍整個眼底……
無憂知他心中激憤不服,卻又不得不忍,心有感歎,卻是堅信的神色:「君子報仇十年不晚!忍得一時之辱,圖得百年基業,不戰而屈人之兵,更是英雄!我相信……你……絕對可以,如今情勢,也只有……你可以!」
無比堅信的眼神,如流水蜿蜒、如浪濤激盪,撞入李世民五臟六腑,熱血奔騰衝入眼眸……
李世民緊緊握住無憂的手,緊緊握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