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色幽淡,潑灑滿園月冷,木槿花朝開繁盛,近暮卻凋若塵埃,一園繽紛、粉白交錯、紫亂紅旋飛落……
各位美妃裝扮華貴,穿花納錦抹翠,金絲鑲邊、墨玉簪花,無不施展其艷色絕姿……
無憂亦著了水紅色紋絲開衫,內穿金綿絲牡丹承露衣,高挽髮髻、只垂下一縷香絲,油生萬種嬌麗……
李世民緊挨著無憂坐,身邊還有楊如夕坐於左側(1),依次是燕妃、韋妃、陰妃,此是按進門先後而坐……
無憂望望眼前眾妃情態,目光神色各異,心中不免深歎……
這日後,宮廷爭鬥,恐在所難免,而這位次,怕便是首當其衝……
「沒想到,這木槿花落,竟也是這般美……」
李世民不禁稱讚,眼光溫柔自然的落在無憂身上,無憂微微淺笑,倒向楊如夕望去:「妹妹今晚這裙,真是襯你,對了,可是塗了桂香嗎?」
李世民亦轉眼望去,楊如夕一身紫繡紗羅衫,寬袖微捲至拇指節處,玉手嬌若水嫩、髮飾珠搖翠擺,尤顯高貴奢華……
「是,今日見姐姐喜歡,特塗了桂香,還為姐姐備了些……」
難得李世民久久注視,楊如夕微起一步,將鑲金點玉的胭脂盒子遞在無憂手裡,艷眸飄掠過李世民的眼,隱隱波動……
可惜李世民的目光,卻已飄離了自己,重又落在手持鑲金玉盒子的女子身上,楊如夕心中沉如千斤,驚訝於自己不經意的舉動,何時……自己也若別的女人般,刻意吸引李世民的注意了……
她一向自命高貴,女人爭鬥見得多了、反而不屑,但,許是因為從未受過委屈折辱,從未經過寂寞冷落,即使是新婚時的刻意躲避,她也明白李世民的迫不得已,之後,無憂回來,二人相處和睦融洽,李世民更待她不薄,曾感到過一些幸福,但,隨著燕嵐、陰柔、尤其是韋妃的一個個進門,無憂的地位自牢不可破,可自己……能得到的卻越來越少,只空有著清高美貌,沒有了賞它之人,又能當作什麼呢?
楊如夕心中苦澀,如今……她竟有些理解了那些女人……
在李世民面前,韋妃依舊和婉溫柔,並不似常日的聲勢奪人;韋妃繡裙飄舉,苔綠色翩然情動,盈盈起身至無憂與李世民面前……
向李世民微一施禮,媚眼冶艷妖嬈,轉落在無憂身上,瞬間灰霧朦朧:「姐姐,我這……也有盒桂子香脂,還望姐姐不要嫌棄才好!」
無憂亦起身上前一步,接過韋妃手中盒子,一陣桂子花芬,濃香撲鼻入心……
韋妃向李世民刻意留神,恰到好處的停留一忽,方才回到座位之上;無憂低眉望望粉盒,目光卻不經的落向了楊如夕,楊如夕神色恍惚若離,眼中亦有惶惑,絕美的臉、若有所思……
奇怪!
無憂目光倏的一轉,又定落在韋妃臉上,韋妃卻也似有焦慮不安之色、隱在刻意掩飾的眉目間……
為什麼呢?
無憂秀眉微蹙,為何……她二人皆會是這般茫亂的神情?有多少是真、多少是假、又有多少是無意而為呢?無憂緊了緊手中粉盒,恐這一切一切的問題,皆在這兩盒香郁濃彌的脂粉當中……
天空突現一抹燦芒,無憂眼光凝聚、正自忖思,卻自暗夜中、劃出道刺眼銀亮的線,寒光乍現於夜的幽迷,無憂心底倏然一驚,只聽到李世民一聲大喊入耳,驚起落花滿地飛旋……
「無憂小心!」
一聲大喊,驚得無憂回過頭來,身邊一端茶侍女、突自腰間抽出柄寒光爍閃的軟劍(1),劍自空中掠過,燭火月光無色……
園中一片驚呼之聲,無憂下意識側過身子,衣帛撕裂的聲響清脆入耳,李世民奪步上前,卻比那女子慢了一步……
那劍已挑破無憂水紅色衣袖,並轉開劍鋒,追刺向躲避不及的無憂……
「來人,抓刺客!」
李世民一聲大喝,行動卻不敢放慢,一手扣住那女子肩膀,一手奪那女子手中軟劍,那女子眼色一收,唇邊抹了絲冷笑,衣袖一擺,幾支暗器閃亮刺眼,李世民彎身避過,手上卻不敢放鬆絲毫,生怕她抽身而去,傷到了近前的無憂……
此時,東宮侍衛已將花園團團圍住,封了所有逃脫之路,那女子側望一眼,秀眉間終起條條痕跡,手上與李世民匆急應對,眼光卻飄離出惡打纏鬥之外,露出艱難之色,尋著某一個與她相接的目光……
無憂心中一顫,莫名有種不好的預感,隨著那女子尋找的眼光望過去,卻落在侍衛身後的幾位美妃身上……
但,此時此景,每個人的表情俱是驚惶的,並看不出其他異樣,出神間、並未注意身邊動向,那女子暗器揮灑,搏命般傾盡所有,李世民幾個垂頭翻身躲避,退到數步之外、方才定住身子……
侍衛們怕擾了李世民避讓之路,待他立住,才敢一擁而上,那女子目光厲厲,毫無一絲猶豫,直向無憂飛身而去,無憂正自思看眾妃情態,落花萬點隨風而起,迷亂紛繁……
無憂睜開眼來,劍鋒薄刃已橫在玉頸邊側,絲絲抽涼……
「別動,不然怎樣,我想……太子殿下,不需要我來說吧?」
嗓音微有些抖,眼中亦有驚恐之色,無憂能明顯感到她手上的顫動,顯然,她亦沒有做好充分準備……
「姑娘,是受人指使吧?」
無憂被她挾住,卻似不為所動,清眸微微側落,波玉流光……
那女子手上一顫,眼光不自覺的掃向身邊眾妃,無憂亦隨之望去,眾妃一如既往的神色各異,或真心關切、或事不關己、或……忙亂驚惶,無憂盡皆收在眼裡……
「姑娘,若你受人指使,無需挾持太子妃,便說出了那人,我……自會放你去,但,若你一意孤行,再被抓住,那麼……可非如此簡單便能了事,到時候,刺殺太子、挾持太子妃,無論哪一條都是死罪!還望姑娘細細思量!」
李世民自無憂言語中,得到啟示,此女最開始便非衝自己而來,不然抽出軟劍同時,便可直刺自己心臟,但,她卻將劍鋒調轉,刺向了身邊的無憂,一劍不成,附加一劍,顯然沖無憂而來……
無憂能與何人有仇呢?哼!定是受人指使,而指使之人……
李世民亦將目光掃向側旁眾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