晨的寧靜,濾去了夜的幽冷,一切仿似沒發生過,茂林靜佇、妍花紛秀,覺不出一絲血腥的味道……
那唯一逃跑的暗人,自回去向李建成報告了一切,當然,她並不知道其他暗人皆已被殺;李建成與岳凝商量過後,決定趁著天早,速進宮去,趕在李世民之前,說已有刺客的蹤跡,這次轉移暗人,做得已算周密,著不同衣裝,分幾次轉出,卻不想竟還會被李世民捉到了痕跡,與其等著李世民先出一招,倒不如搏上一把,先下手為強!
此時,天尚未明透,還未到早朝之時,李建成抓緊時間求見李淵,李淵過了一忽,才召見了他,卻深凝著濃眉,倚靠在座椅之上,臉上霜重之色,卻不知為何……
許是自己過早來見,惹煩了父皇吧,李建成想……
「我兒這麼急著見朕,所為何事阿?」
李淵重啞著聲音,比平日裡更多些肅然之意,臉上越發明顯的歲月痕跡,著刻著深濃的倦色,莫名的壓迫,自眼中侵來,直令李建成顫抖了聲音:「回……回父皇,兒……兒臣……兒臣因有一要事稟報,才敢貿然求見……」
李建成一頓,觀望向李淵,李淵微一點頭,示意他繼續,李建成才開口再言:「兒……兒臣未免禍起於宮,日夜派人查訪,終於查到了刺客的消息……」
李建成抬起眼來,細體李淵的臉色,可李淵沉肅的臉,偏無一絲扯動,平靜得拿捏不住他半點情緒:「哦,我兒……說來聽聽!」
過於平沉的語氣,令李建成心中一悸,反生出些猶疑,但,話已至此,卻又不得不言:「是……這樣的,前些日子,兒臣的手下無意發現些關於……刺客的蛛絲馬跡,兒臣亦接到密報,說……刺客就在……天策……」
「住口!」
突的,李淵站起身來,平無點波的臉色、立時風雨大作,直衝破了眉間刻意掩飾的平沉靜氣:「建成阿建成,你太令朕失望了!」
李建成身子陡然一震,本就失速的心跳,更在瞬間凝滯,他不解李淵突然的憤怒,可他卻有預感,定是李世民、已作了更早的部署……
「建成,本來世民來與朕說……說你……說你私豢暗人,養兵蓄銳,並著意陷害於他,朕尚不信,可沒想到阿,這……竟是果真如此!」
「父皇……」
「你休要言語……」
李建成正要辯上幾句,李淵卻兀自暴怒的不准他言,令李建成驚悚得迫低下頭去,李淵沉咳一聲,放低了聲音:「建成阿,你向來本分,也是朕最看重你的,卻怎麼也沒想到,你竟會生了這些個算計之心,朕早就與你說過,直管好好學理治國,可你倒好,整日的琢磨些旁的,哼!如此的心胸度量,又如何能做得太子?」
李淵說著,便不覺聲音漸高,怎能做得太子?如此刺厲的一句,令李建成駭然怔忪,立跪下身去:「父皇容稟……」
「容稟?」
李淵仍舊沒容他言:「你接下來……是不是要說,世民是在陷害你阿?哼!世民若真要陷害於你,為何不留下一個半個的活口,來指正你?還要將他們全部殺死?開始,世民對朕講,發現了刺客的蹤跡,為保日後長治久安,便一路派了大將前去追殺,爭鬥之中,暗人皆驕稱乃是東宮之人,誰敢傷害?世民念在你們兄弟之情,也未免太子聲明有損,會壞我大唐國威,而將他們盡數殺死,再帶了屍體前來領罪,說朕信也好,不信也好,總之事情是這樣的,並說,你若得知此事,定是以為,他會留著那些暗人指正於你,你也定會前來稟告,說……那些個暗人皆在天策府中!令朕去搜,即使沒有搜到也不過是消息有誤,不是什麼大罪過,可這樣一來,世民若仍留著那些暗人,日後指正於你,便會被說成攜怨報復,是也不是?哼!本來這一沒活口,二沒人證的,朕本不欲相信,可是……可是你……」
李淵怒遏得不可抑制,竟沒能再言,李建成更是驚怵得面如蠟色,他沒想到,李世民竟會冒了被告殺人滅口之嫌、來和自己賭博,哼!到底還是自己沒沉住氣,但,事已至此,又怎可輕易落了下風:「父皇,他……他為了兒臣名聲,這個話……父皇可信嗎?」
既已是懸崖求生,倒不如一爭到底,李建成堅跪在地上,定然的望著李淵,臉上再無閃躲之色……
李淵亦沉歎一聲,不禁悵惘:「本是不信,朕……也是這麼問他,但……但世民說得好,手足情深,大哥一時忌他,他不會放於心上,這是人之常情,只望經了這次,你可以看到他的誠意,再不要作出傷及兄弟情意之事了……」
李建成心中頓感茫措,好一個滴水不漏、善於辭令的二弟,用親情的幌子,遮擋了李淵原已疑他的心,更令自己陷在被動之中,哼!真是高明……
「父皇,那……那難道就要殺去了人證嗎?即使……即使真如他所言,我向父皇稟告後,他即便訓服了暗人,也不能再來向父皇說話,那麼……也可以先將他們藏於別處,用不著這麼急著……」
「你還要強辯?」
李淵激怒的眼神,厲厲烈烈,包含著詰問的責罵之意瞪向他:「沒錯,朕也是這般想法,也覺得不可思議,似不像世民的作風,故,也並未盡信,可是你……卻果如世民所說的出現在了朕的面前!又要如何解釋?建成阿建成,你還有何話說?若非你今日前來,皆如世民所料,朕仍是不願信的,可是你……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