可尉遲恭等人,卻哪裡想得到這麼多?昨日之事,他們似乎比李世民還要忿忿,想他們馳騁沙場、萬夫莫敵,卻在十幾個舞孃面前失去了水準,難免叫人心中不快:「秦王,要說起昨日,那可真是邪門了!不知是不是皇宮的酒烈,我只喝了一些,到動起手的時候,卻竟然毫無力氣,就像是醉了一般,可我的酒量,我自己最清楚,我那時,可還真沒有喝多呢!」
尉遲恭的話語雖糙,可理卻不糙,很多人都亦表同感,昨晚的異常,的確令人人心裡,都免不了一陣思忖,七嘴八舌的議論了起來,卻唯有秦瓊沉默不語,李世民眉心微結,並沒有放過這細小的差異,想秦瓊在瓦崗眾人之中,已是最為年長,他們又都是打斷了骨頭、連著筋的關係,他知道,其中若是一人生變,便可能滿心皆異,就有如當初投奔自己時一樣,並不是自己要多做疑心,只是小心駛得萬年船而已……
「怎麼……秦將軍沒有什麼看法嗎?」
李世民刻意的問起,語雖平和,可卻聽得出責問的聲色,秦瓊心思瞬間斗轉,小心回應:「這……秦瓊……不敢有看法!」
不敢有看法!
李世民一怔,這話雖猶是簡潔,卻似隱含了豐富的意味拂面而來;不禁令他凝眸而思,悄然的、遞給了無忌一個眼神,無忌承應著,卻默然不語,只是會意的擰了擰眉心……
李世民沒再多做問詢,只是令人散去了;當然,獨留下了長孫無忌,多年來,兄弟的默契,自令無忌心中有所瞭然,訓練有素的舞姬、秦瓊的沉默不語,恐都是他糾結於心的困擾;但,自己又何嘗不是呢?
「無忌……你怎麼看?秦將軍的……不敢有看法……」
李世民的語色似是漫不經心,可眼神卻是深幽的,無忌知他定已心有所然,只不過、想要個說法而已:「這……依我看呢,倒是聽出了兩層含義,這一,就是秦將軍他……真的不敢有看法,這二嘛,恐就是更深的含義了,也就是……他或許在暗示,他為什麼不敢有看法……」
李世民眼眉一舒,嘴角邊輕勾著贊同的笑意:「的確,想秦將軍向來有謀,行事也往自謹慎,他……定也在觀望之中,許是我今日的言語,太過謹慎了吧,反倒令他拿捏不定了……」
「嗯,許是有些……」
無忌亦是點了點頭,但,卻並不表完全贊同:「言說間的小心、固是一方面,可我覺得,另一方面、想才是重點!這自古而來……皇家之事,又有幾個人敢妄加議論呢?即使……是曾並肩作戰的兄弟,也自要留心的,說實在的,若非我倆自小長大,以你今日的身份地位,我又豈敢如此直言?秦將軍是有心之人,稍作戒備也是人之常情,且,他的話……其實已經暗示了他的想法……」
皇家之事!
李世民心中一顫,無忌於不覺間、便將話意轉到了正題之上,不錯!正是皇家之事:「那麼……他的暗示……你……又怎麼看呢?」
無忌嘴角一牽,卻顯得怪異,李世民自不必將話講透,他也能瞭然於胸,但,他的回答,卻恐並不能令他滿意:「哼!我縱有再多看法,也不過是猜測罷了,你也一樣,你心中再有計較,也不過是憑空的,是誰訓養了如此多的暗人死士!我想……只有他們的人才會知道吧……」
李世民一怔,無忌閃爍的言辭,顯是暗有所指,而所指是誰?他也自能明瞭,但她,也不過是顆棋子罷了,如此隱密之事,又如何能曉:「無忌,你……是在指柔兒吧?她也……不過是顆棋罷了,怎麼可能……知道這些……」
「是不可能!」
無忌又是一笑,這次的笑中、也似多了些憾色:「但,這些人藏於何處,或者說……藏於哪一府,怕都是日後應對的關鍵,她雖不可能知道這些,可畢竟,在東宮那麼些個日子,怎就能保,未看出些什麼呢?你也說過的,她……可是個有心的丫頭!藏於何處,她自不會知,可這麼些的暗人,是不是在東宮之內……想多少還是有跡可循的吧……即使沒有,我們就不能讓她有嗎?送些消息給東宮,難道他們……就不會蠢蠢欲動嗎?」
李世民心頭一震,眉心卻滿凝了思慮的緊皺著;陰柔那次的哭訴,仍有諸多疑處未解,他總覺得,以岳凝之心計,她的用意,恐不會如此簡單拙劣,定有自己……甚至是陰柔都不盡知的謀劃、在暗自蘊息著!若是自己輕易的將計就計,恐會落入更深的圈套也說不定,況,若真要依計而行,足取岳凝的信任,就必然、要先順應了對方的心思,那麼,難道還真要娶了她不成?再者,若陰柔真情未動,反令得逞,豈不更成了大大的笑話,當然,也是最重要的,這麼做,就勢必會傷害到無憂……
李世民疏淡的垂下了眼眉,語氣亦是淡然的:「無忌,咱們不說別的,只說無憂,前些個日子,無憂的身體有多差,你不是不知道!且,她還懷著孩子,別說是我,你……是無憂的親哥哥,又於心何忍呢?當然,自可以將一切都告訴她,但是以無憂的脾氣,怎麼可能贊同咱們這麼做呢?況且……我並不想讓無憂,也落進這些個陰謀算計裡,日夜的為我操心!」
無忌也是輕歎,是阿,妹妹!妹妹恐才是李世民心中、最深的牽掛,如果沒有妹妹,那麼,他秦王的女人、多一個少一個的,又有什麼不同呢?自己又何嘗心忍,但,然若牽扯到太多的兒女情長,便是戰陣未開,卻已落在了下風:「你道……我鐵石心腸嗎?只是……正因那是我親妹妹,我才更要為她的將來著想,若你有個什麼三長兩短的,我看……她便不是操心那麼簡單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