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無憂!」
李世民微垂下眼瞼,突柔了聲音,將她的手,緊扣在自己手裡,生怕她會掙脫般用力:「無憂,那件事情……我是說……」
「那件事情,就先放下吧!」
無憂輕歎一聲,似有感悟般,打斷了他:「我們的那些個兒女情長,跟眼下的事比起來,真是太渺小了!」
李世民亦是一歎,知她心裡、恐仍有介蒂,可對她思念的烈火,卻已灼燃得、燒燎難息,滾燙在心裡,熱流騰起:「那……那今晚……陪我好嗎?」
無憂舉眸望他,她知道,她不可以拒絕,不管她心裡,是不是還有一根尖刺,沒有拔除,她都不能拒絕……因為那樣,恐會使他剛剛建立起的信心,再次冷卻,進而土崩瓦解……
於是,輕輕點了點頭……
…………………………
再敢言班師者——斬!
次日,李世民便頒下了強硬的軍令!無憂的支持、無憂的鼓勵,都讓他有了繼續堅持的理由,至少,無憂是站在自己身邊的,這比任何人都來得重要……
李世民是很少頒下如此軍令的,人們知道,這一次,他恐是鐵了心了,便俱都不敢再言,但,心中忿忿,又怎會隨之而息?議事之時,難免會帶出情緒,李世民自也看得出來,卻什麼也不說,只要他們不再勸自己班師,便什麼都好……
可禍不單行,不利的消息總是一個接著一個,這日,已將孟海公、徐元朗兩股小勢力盡數掃平的竇建德,統領著他的十萬大軍、打著馳援王世充的號子,正朝向洛陽城洶洶而來……
好一個「鷸蚌相爭,漁翁得利」阿……
李世民緊擰眉頭,他怎能想不到竇建德的所圖?可他早不來晚不來,偏偏要等在洛陽城中、生靈塗炭,唐軍的銳氣、亦消失殆盡之時,率兵而至,還不是想要坐享其成嗎?
「秦王,竇建德的十萬大軍,已洶洶來襲,我軍只有區區三萬人,而且也已經消耗的疲憊不堪了,要……要如何……」
「你是……在勸本王班師嗎?」
李世民冰冷的一句,頓阻住了那人欲說的話語,其他將領互看一眼,再不敢多言……
李世民望望大家,他知道,此時此刻,施威恐是沒用,必須要說出些振奮士氣的話來,才能穩住眾人,否則人在心不在,豈不也是枉然,於是,和緩了口氣:「大家不必驚慌,竇建德的意圖很是明顯,他不過是想趁我軍士氣最弱之時,迫我與他決一死戰,然後再去對付奄奄一息的王世充,想要一石二鳥,哼!怕這是……」
「秦王,緊急軍報!」
正當李世民說到要緊之處,卻從外面跑進一名兵士,遞上了一紙軍文,臉上表情,慌忙匆亂……
李世民趕忙展開來看了,亦在瞬間、驚變了臉色……
據軍文中言,突厥已趁機南下,正逐步蠶食著大唐的土地,李淵已頭疼得難以招架,其意便是,圍洛的他們,已再得不到任何支援,也就是說,李世民若仍要堅持,就勢必要以三萬疲憊之軍,來抵抗竇建德的十萬勝師了!
李世民將軍情說了,更使得滿帳凝重的氣氛,壓沉到了極點,如今的局勢,對於唐軍來說,的確非常不利,危險不說,還略有些許尷尬,王世充憑守堅城、恐難猝拔,竇建德乘勝而來、鋒芒正銳!可唐軍呢?如此疲勞不堪、還要腹背受敵,顯然處在了最為不利的境地……
底下已然議論紛紛,人心浮動之跡,已越發明顯,李世民心知不妙,趕忙安撫道:「各位將軍,我知道,大家俱都有話要說,可是,且先聽我說上一句,你們再言也不遲,世民以為,王世充部下都乃江淮精銳,能征善戰,只因缺了糧餉,才使得困守孤城、坐以待斃!若夏軍與之會合,輸糧相濟,其勢益強,則統一大業,遙遙無期!而今,王世充將敗,竇建德又來,此乃是天命要讓此二人雙雙敗亡於此,故……世民以為,這實在是機不可失、失不再來的天賜良機,且我軍尚可以分兵,繼續困住洛陽,再由我,親率驍銳速去,先據虎牢,以逸待勞,世民保證,定可破滅竇建德之等,而竇建德既破,洛陽也便自克,不出旬月,便可將兩賊俱縛,豈不快哉?各位將軍……以為如何呢?」
李世民說得,雖擲地有聲、有理有據,可眾人卻還是各自思量著,猶疑的相互觀望,是啊,如今的這個局勢,想要先占虎牢,又談何容易?更何況,還要分兵鎮守主洛陽呢?
「秦王!」
屈突通鼓起勇氣,突的站起身來:「末將以為不可!我軍現在已是進退兩難,所以,末將以為,應先退保新安以避敵鋒,才方為上策!」
其實,李世民心意已決,從他頒下軍令的那一刻起,很多人便已然明白,可屈突通卻似還未領悟,開了口,他雖未言班師,但其意明顯,李世民自也早有準備:「將軍,王世充兵疲糧盡,上下離心,是不必強攻的,可以坐克!而竇建德,他新破孟海公,士氣雖高,但也正在驕傲疲憊之中,我軍據守虎牢,易守難攻!竇建德若冒險爭鋒,取之定是甚易!可若狐疑不戰,再過數月,我軍攻陷洛陽,然後合兵一處,可以輕取建德!若不如此,待夏軍入了虎牢,兩賊併力,其勢必強,其害難估阿,故,我計已決,也望諸位……能與世民齊心協力,共渡難關!」
李世民說著,竟起身一揖,在場各位、亦連忙起身,怎敢承他大禮……
如此一來,也便再沒有人,敢說些什麼了,畢竟,連堂堂的秦王都要冒死率兵、去決一死戰!那麼旁人,就縱再有情緒,也俱都不好埋怨,只得隨著李世民、做這拚死一搏,來賭一賭無測的天意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