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爺請放心!柳連定不辱命!」
柳連話雖是應著,可心裡卻非常明白,王世充其實還是怕他們與秦瓊等人舊誼難斷,才會派去一人,而留下另一人,以作牽制……
待到剛剛入夜,柳連便帶著一名副將,潛到了唐營附近,副將自是帶了王世充的命令而來,他故意主動提出,要二人分開行動,以便觀察柳連得動靜;王世充對於柳連,終還是放心不下,若說這次踩營是為了打探唐軍的動靜,到不如說是,為了試探柳連的忠心……
柳連與副將分開,再殺去幾名過往的唐兵,便見一侍從打扮之人,正從此經過,忙一閃身,摀住了他的嘴,將他拉到隱蔽之處,狠道:「說,秦王何在?」
那侍從大駭,雙目圓睜,已驚悚的巍巍顫抖:「在……在帥帳跟……跟將軍們議事……」
柳連剛欲揮手擊他,一低眼間,卻瞥見了他手中一暗紅之物,月光銀白,透影稀落,飄離在這幽夜的暗紅之上,猶顯得清晰,那似是女子所用之物,還隱有淡淡的清香,隨著這夜的風涼,漫飄進他原無波漣的心裡,皆是熟悉的味道:「你……你手裡拿的什麼?」
侍從低頭看看,顫道:「這……這……是拿給……王妃的……」
「王妃……」
侍從吞吐的一句,令柳連頓感驚詫,亦觸動了他心中暗隱的濃濃情感,可他不解,王妃?真的是無憂嗎?可怎麼會?怎麼會呢?她怎會跟來了這裡?李世民又怎會讓她跟來了這裡,來受這樣的苦、這樣的罪呢?他不心疼她嗎?不顧憐她嗎?柳連不由得、便緊了緊右拳,狠道:「王妃的營帳……在何處?」
侍從感到脖頸上的手,明顯得不斷加力,更是驚嚇得唇齒麻木,已不能言,只顫顫的伸出了手指,指向不遠的地方,柳連趕忙抬手猛磕,將那侍從打暈,便朝著他手指的營帳急急奔去……
帳前的守軍不過數人,柳連只需幾下,便解決掉了,可如此英勇雕悍的他,卻沒有勇氣、去掀開那道輕薄的帳簾;他從沒有想過,自己還會再見到她,且是在此情此景之下……
柳連顫抖著心房,猶豫再三,卻還是沒能抑制住內心的期許,輕輕的掀簾而入,心,亦隨著那道簾帳,而微微掀動,跌宕得幾欲崩裂而出……
「二哥……」
帳簾雖輕的不帶一絲聲響,可柳連的腳步聲,小,卻依然無法遮掩,無憂以為是李世民,自是微笑著向帳口看去,可眼前之人,卻讓她立時凝住了眼眸,笑容亦僵持在嘴邊,再無牽動……
是他……怎麼……會是他……
柳連也只是悵惘的默默凝她,這張不染纖塵的臉,依然明透,卻已改換了容顏,如今站在自己面前的,再不是那個受了傷的幽弱女子了,而是大唐國秦王的堂堂王妃,是自己,更加無法逾越的身份,一種莫名之感,如期的刺湧心頭,澹茫的、恍如隔世……
無憂眼中,亦有感慨,但,縱是有再多疑惑不解,她也終沒有叫喊,甚至沒有發出一點聲音,表情看上去,也靜淡得恰到好處,沒有驚,亦沒有喜:「柳大哥,怎麼……會是你?」
無憂的聲音,還是甘冽如泉,漫淌過柳連心裡,清涼如初,就似自己第一次見她之時,有若瑤池仙子,輕盈致雅,驚不起一顆凡俗的塵埃,令他迷茫得一時失語……
無憂自看得出,他眼中交錯的萬種情緒,故,只是輕低下頭去,轉開了話題:「聽說……今日陣前,是你……救了二哥?」
又是「二哥」
柳連心中兀的一沉,難道,她就不能有一刻一時,不要提到那個名字嗎?難道,就不能給自己片刻的幻像念想嗎?不能嗎……
柳連眼中的情意,逐漸消散,進而完全消失,取而代之的、是更加幽深的森冷:「他說的嗎?」
他終還是開了口,可聲音卻冰冷的絲絲凍結,漠然得一點也不像他,無憂略略一怔,點頭,卻沒有言語……
柳連嘴角一揚,微勾起一道淺淡的弧度,笑意中諷刺的味道,點點漫延,直至深入到心裡,才令人感覺到一些溫度,可卻是寒涼的令人麻木:「哼!我才沒有那麼好的心……我只是……為了你而已……」
無憂心中莫名一動,柳連冷冷的口氣,竟令她感到了層層暖意,怎麼會有這樣的感覺?儘管……只有那麼一點點:「不管是為了什麼……都……謝謝你……」
無憂的音色,清如淡水,不含一絲情感的流露,令柳連無從回應,只是澀笑著,苦牽起唇角,這帳中的空氣,也突似凝結般、壓郁得無法呼吸……
「你……為什麼會在軍營之中?他怎麼能讓你……來受這樣的苦?」
柳連調整著氣息,盡量使自己保持平靜,轉開了話題,亦轉移開了自己的心緒,可聲音卻輕得小心翼翼,生怕流露出過多的感情,讓她不安,也讓自己難堪……
自己曾不止一次、後悔過當初的決定,怎就會放開了她呢?怎就會輕易的、讓她回到了他的身邊,卻絲毫看不到她臉上的幸福呢?他茫然……
「是我……自己要來的,我……不想再離開二哥的身邊……」
柳連心中倏然一疼,無憂仍是平淡的話語,卻包裹著濃烈的真摯情意,縈繞在她清澄無波的眼裡,久久無法散去,是阿,也許在自己不幸福的眼中,看到的,才會是不幸福的她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