無憂走回到水邊,還能依稀聽到她們的議論,可她卻顧不得,只是微顫著,打開了征衣的領口,苦牽著唇角,凝著衣領邊、那眷眷的痕跡,一針一線,一刺一繡,都無不牽連著切切的思盼,可怎奈,流水無情,終還是淡褪了顏色……
燕嵐蹲在一邊,亦是盯看秦王的征衣,卻是嬌麗的一笑:「姐姐,沒想到……這個秦王還挺多情呢……」
「嗯?」
無憂不解,忙收起了纍纍傷心,茫然望她;燕嵐輕聳著玉眉,指了指,被無憂展開的領口,俏然一笑:「那個……是忘憂草吧,一定是他的王妃繡上去的……所以他才會那麼緊張這件衣服,不然,堂堂的秦王,又怎會捨不得一件衣服呢?」
無憂心中冷然一扯,立感淒痛,燕嵐的話,如刀刺般,深深觸動了她,是嗎?真的是這樣嗎?她的二哥,是因為在乎這株小小的忘憂草,而如此吝惜這件衣服嗎?可若真是這樣,他又為何,會在短短的時間裡,就迎娶了平雲公主呢?
「是嗎?」
無憂眸水潺流,淡淡的默默悵然:「如果……他連人都不珍惜了,又何必去珍惜一件衣服呢?」
「阿?姐姐……說什麼?」
燕嵐不解,猶然的望她;可許久,無憂都沒再言語,只是垂落著清睫,慢慢沾濕了手中的征衣;燕嵐巧眉微收,略感懵然,無憂眼中無意的淒涼,亦令她莫名感傷,許是姐姐想到了傷心之事吧,她想!故,便沒再追問……
雖說已過了立秋,可天氣卻仍然炎熱,待夜幕降下,女工們已悉數的退去,李世民才牽著馬來到了河邊,他本以為,此時此景,就只有自己,會來到這裡鬱鬱感懷,可沒想到,河邊卻早已有人,站在了那裡,藉著月光仔細看去,似是柴紹……
「姐夫……」
李世民輕喚了一聲,那人回過頭來,果是柴紹沒錯:「是你阿,怎麼還沒睡?」
李世民笑笑:「姐夫不是也沒睡嗎?」
柴紹一愣,不語,舉頭望向了幽冷的夜空……
「姐夫……是想姐姐了吧?」
李世民亦收起了笑容,暗啞著嗓音,點破了柴紹的心事;柴紹臉上一熱,趕忙側過了頭去,似有窘意:「沒……沒有……」
李世民澀然一笑,幽苦的望他,卻沒再言語;其實有什麼不好意思的呢?自己之所以會來到這裡,不也是放不下心中之人嗎?他又怎會不知,越是在這樣夜深人靜之時,就越是思念曾起之際呢?
柴紹見他不語,才突的驚覺,怕是李世民心裡,還在系念著下落不明的無憂呢,故,趕忙彌補,正想要出言安慰,卻見李世民一個總身,倏的跨上了馬,逕直的向林子深處跑去……
「二弟!你幹什麼去?」
柴紹略有疑惑,也是趕忙躍馬而上,追了過去,可李世民卻把馬騎得越來越快,似根本沒聽到柴紹的叫喊……
李世民畢竟只有十幾歲,從小又喜歡騎馬打獵的,剛才,他無意間看到了一隻白玉兔,突的竄過,玩心頓起,便迅速騎上了馬,追趕而來,但,卻好像怎麼追也追不到似的,便越騎越快,把柴紹落開了老遠……
直到追至了半山腰,李世民才勒住了馬,向山上望去,只見,那山上壘著層層的坎牆,到九坎之上,還插著一根旗桿,旗桿上掛著好大的一面旗子,李世民藉著月光仔細一看,心中卻頓時一驚!
瓦崗寨三個大字,赫然的、繡在了那面大旗之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