妖夫 第四章
    突地一道靈光閃過,他一怔。

    難道說……昨天的接觸,讓她發現他的男兒身?

    畢競他都能夠發現她是女扮男裝了,那麼她要察覺他的秘套,似乎也不是不可能……正付著,就瞥見舒仲尹和孟揚夭一道起來,他隨即快筆寫了幾個字。

    唐子凡一見,隨即將紙撕碎,向他微微一笑。「多謝夫人。」話落,舒仲尹走近,冷冷地看了唐子凡一眼。「無雙,是否有人叨擾你?」

    東方傾城搖著頭,勾起笑,指了指唐子凡。

    見狀,舒仲尹再看向他所指之人,便見對方有禮地領首。

    「是唐公子幫了拙荊的忙?」

    微詫「舒夫人」竟用這種方式讓舒仲尹對她留下印象,唐子凡有些受寵若驚。

    「只是舉手之勞罷了,不值一提。」

    舒仲尹輕點了頭,隨即對東方傾城道:「我和孟爺有幾樁買賣要談,你就先何去吧。」

    他順從地領首。在離開前,他再看唐子凡,便見她獨自一人待在偌大的廳裡,可卻沒有任何人上前和她交談。

    景象突地令他心口微窒。

    彷彿,看見了以前的自己。

    隔天一早,東方傾城穿上繡銀邊的月牙白錦袍,搭了件天青色的半臂,長髮束起,正站在鏡前,打量鏡中那張俊美無瑕的面容。

    濃眉飛揚入鬢,一雙黑眸深邃勾魂,活脫脫一張俊俏的桃花臉,當咧嘴笑時,即展露出迷人的颯爽氣息。

    「你到底要在鏡前站多久?」歐陽璇無奈的聲音從背後傳來。

    「我懷念這張臉也不成』」東方傾城沒好氣地回頭。

    想到從今天開始,他就可以恢復男兒身,再也不用當不良於行的啞巴,簡直教他開心得想要大吼個幾聲。

    「…主子在等你。」歐陽璇撇撇嘴,轉身就走。

    「我這不就要走了?」滿意的看了鏡裡的自己最後一眼,他立刻走出房門。

    一來到舒仲尹的書房,便見主子像是在研究什麼,聽見他的腳步聲後,微抬了下眼。「傾城過來吧。」

    「爺兒,有什麼吩咐?」「聽說你把手絹給了唐子凡,讓我戴了綠帽。」他懶懶地問。

    東方傾城撓撓臉。「那是不得己而為之。」他表面上笑著,暗地裡卻咒罵著孟揚天。

    真是個小鼻子小眼睛的男人,居然真把這件事告訴了爺兒.

    「孟揚天跟我說,要是我的夫人不收斂一點,他就不再把絲線交給我經手。」

    「比起孟家的絲線,南盛的絲線才是天下一絕,他真以為自己有跟商捨談判的籌碼嗎?」東方傾城不以為然地皺鼻。

    舒家的產業遍佈西引和鄰國,舉凡食衣住行,甚至是礦產都有涉足.而身為總帳房的他長年待在南盛運籌帷握,對舒家底下的產業自是瞭若指掌。

    「你曾看過孟家的絲線嗎?」

    「沒有。」

    「那你瞧瞧。」舒仲尹將桌面的一簍絲線推到他面前。

    一瞧見那些細如髮絲的金絲,.東方傾城個禁拾起一縷查看,接連查探其他的銀絲和各色花線.精細的絲線,的確是極品,難怪孟揚天敢如此張狂。

    「放眼鄰近幾國,唯有西引孟家的絲線作工一絕,能將金絲掐揉得柔韌如發,正所謂物以稀為貴,這是門利潤相當高的生意,若是放棄了,你不覺得可惜?」

    傾城想了下,再仔細地看著那些金絲。「爺兒說的不無道理,但與其放任孟家坐大,為什麼爺兒不拿下這塊大餅?」

    「行商最好的做法就是以利盈利,轉手銷出貨品是最一本萬利的賺錢生意,若要我開設一間絲造局,不論成本還是時間都得下重本,我認為實在太過麻煩。」

    打從未婚妻失蹤之後,他雖然依舊行商,但卻無法再像以往那般有幹勁,這才專營轉手買賣的生意。

    「那麼這件事就交給我來辦吧。」東方傾城道。

    「你?」

    「爺兒忘了,你剛撿到我時,便是將我發派到南盛的織造廠,在那裡我學會怎麼設計花機圖騰,甚至連怎麼設計織布的花機如何造絲,我全都弄得明明白白,不然南盛的布匹又怎能風行西引,更造成風行?更何況,咱們手上有礦,人手又足,再加上我的腦袋,難道還怕拼不過孟家絲造?」

    舒仲尹托著腮懶懶地看著他。「你可千萬別跟我說,你看上了唐子凡。」

    他愣了下。「咦?爺兒為什麼會這麼說?」

    他們是在談生意上的事,關唐子凡什麼事?

    他還在擔心自己是否被她看穿了男兒身,所以昨天才約了她……對、了,時間都快到了。

    「你要是對他一點心思都沒有,昨天又怎會不顧我的叮囑和他攀談起來?」

    「爺兒,不是這樣的,我不過是瞧不起孟揚天的行徑罷了。」他現在擔心的是,要是他洩了底,累及主子就糟了。

    「那也是他們之間的事。」舒仲尹擺明要他別介入.

    東方傾城不禁沉默,好半晌才說:「爺兒,我做不到袖手旁見,從她身上,我總會看見了以煎的自己,有些感觸罷了。」

    他曾經孤立無援,眼睜睜地看著家人逝去而束手無策,那種無能為力的感受,真的可以重創一個人的心智。

    而唐子凡不過是個姑娘家,那麼的纖弱,卻要一個人強撐,總教他覺得不捨。

    不過,眼前最重要的足,他必須先確定,她是否己經看穿了他。

    「是嗎?」舒仲尹沉吟著。「雖然我不曾質疑過你的性向,但你這回的表現實在反常,我還是第一次見你對個非親非故的人如此執迷,而他還是個男人。」

    「不是,她……」東方傾城不禁語塞。

    難道都沒有人看穿她的女兒身?是她將自己保護得太好,還是她根本太渺小,才沒有人正眼瞧過她?

    「不是?」

    「我並沒有對她執迷,只是覺得她雖有些心機,但為人還算正派,昨天有人輕薄我時,她還出手幫了我,不像某個人根本不管我的死活。」

    「喂,我在一旁當啞巴也凝著你了?」站在門口守衛的歐陽璇不禁插嘴道。

    「我有說是你嗎?」他哼笑著。

    「好了,反正你想怎麼做就做吧,但是我向來不做賠錢生意,你若想開設絲造局,就必須讓我看到成績。至於唐子凡,你要怎麼幫,我可以不管,不過別讓自己洩了底。」

    「放心吧,爺兒,我現在可是恢復了男兒身。」所以,他現在是用男兒身和唐子凡接觸,只消見一次面,他就能夠確定她是否已看穿自己。「至於絲造局的事,既然爺兒已經決定讓我去做,那麼我立刻著手籌備,至於孟爺那方面,就先由著他去吧。」

    『你現不就要籌備絲造局?」舒仲尹忍不住哼笑著。「你忘了你身為我的總帳房,好不容易才恢復了身份,從今天開始,要你忙的事可多得很,籌備絲造局的事暫時先給我延後。」

    在他眼裡,傾城是個奇才,不管是哪門生意,都有能很快上手,而且還能夠創新改變,正因為如此,才能坐上總帳房這個位置,成為他最為信任的左右手。

    咦?

    「你初到西引,今天就跟著我到處走動,讓人家知道你是我的總帳房,更是無雙的兄長,免得之後做事綁手綁腳的。」

    東方傾城被主子的命令打了個措手不及。

    糟了,那他跟唐子凡的約定怎麼辦?

    掌燈時分,舒家商捨門前,人潮漸散。

    唐子凡等在商捨門旁,從一早一直站到入夜,受到不少路過商賈的譏諷,可她始終掛著一抹淡然的笑。

    但其實她的內心卻是陣陣煎熬。

    昨天,她和孟揚天撕破了臉,把所有的賭注都押在了舒夫人的身上。

    舒夫人昨天在紙上寫說她將派人來取手絹,她認為這是個極好的機會,然而從早等到晚,等得她心都涼了,不禁疑惑自己是否太過自滿,這才押錯了寶。

    「我錯了嗎?」她低喃著。

    那條手絹的繡工極為精巧,雙蝶栩栩如生,她看著看著便陷入自己的思緒中。

    唐家織造在西引己有百年歷史,從風光到逐漸沒落,那都是因為沒有人想要改變,自以為還在市場佔有一席之地,不知道時代遞增之間,隨著各種觀念、技術引進,無法與日俱進的唐家只能被淘汰。

    在她接手之後,生意雖有些起色,但依舊無法開創新局。

    遺憾的是,她不懂如何設計織紋和各式圖騰,更招攬下了人才,要是再這樣下去,織造廠無法支撐,而廠裡那幾十口人和他們家人的生計都將出問題……

    「唐爺!」

    一道低醇的陌生嗓音在夜裡響起,她順著聲音來源探去,只見一個男子疾步奔來。那人是有點面生,但眉眼卻是教人移不開眼的奪目出眾,所有聽見他喊聲而回頭瞧去的人,視線無不膠著在他身上。

    這情形,儼然就像是眾人瞧見了舒夫人一般。

    那是種顛倒眾生的美,美得驚心動魄。

    「太好了,你還在這裡。」東方傾城氣喘吁吁地停在她面前。

    「閣下是?」好半晌,唐子凡才找回自己的聲音。

    「我是東方傾城,舒夫人的兄長,她說有樣東西寄放在你這裡,要我過來一趟替她取回,只是我今天事情太多,一忙起來就忘了,真是抱歉。」他說著早想好的說詞。

    只是他真的沒料到,都這麼晚了,她居然還在這裡等。

    唐子凡微詫地看著他。「你是大人的兄長?那麼,你就是舒府的總帳房?」

    「正是。」

    話落,正如他所猜想,瞧見了她眸底的激動和盤算。

    「我沒想到夫人會要你前來。」她按捺著激動。

    要她怎能不激動?

    雖說她打一開始接近舒夫人,便是希冀能夠透過她結識舒家其他人,沒想到不過是條手絹,竟領來了舒爺的總帳房,這樣的結果令她意外又驚喜。

    「無雙說你幫過她兩回,所以除了要我親自前來外,還托我要好好答謝你。」

    他假裝看不見她的盤算,暗忖他待會要說的話,絕對會教她開心得飛上天。「不過我卻誤了時辰,讓你枯等至今,不如今晚由我作東,請你到雋福樓用膳?」

    「那……在下恭敬不如從命。」她還未開口,他便主動邀請,她怎能輕易地放過機會?

    「往這邊走吧。」東方傾城往旁一指,領著她走向位於下一條街的雋福樓。

    待兩人坐上二樓的雅座,面對面相處時,他不禁苦笑。

    這姑娘確實特別,面對他時,對他的容顏無動於衷;反而只在意他所能帶來的利益。

    他不敢說自己貌勝潘安,但通常姑娘家見著他,鮮少不被他深深吸引,甚至羞澀得不敢對上眼,然而她卻瞪大雙眼直盯著他,沒有半點羞澀,只有深藏的算計。

    不過—

    『你怎麼沒到商捨裡等著?」他問道。

    商捨的開放時間極長,舉凡是被允許進入的人,都能夠在時限內待在裡頭,聽歐陽璇說,便常有些商賈故意泡在商捨裡,看能不能碰上主子。

    唐子凡微垂長睫,淡笑著。「自然是我進不了。」

    「你沒跟門房說,你和我……妹妹有約?」

    她擰起眉。「這怎麼可以?這話一旦出口,不知道要惹出什麼蜚短流長,這豈不是害了舒夫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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