既然已確定了彼此的心意,蘇寧月便不再陷入反覆猜測的心緒之中,而炎子玄時不時會偷吻她一下,總惹得她臉紅心跳。
白天,他們開心地遊山玩水,夜裡,他們盡情地火熱纏綿,而當他們終於返回京城,已過了戌時。
一踏進炎家,發現屋內相當熱鬧,原來炎氏夫婦正在宴客。
瞧見兒子回來,身邊還跟了個水靈靈的俏姑娘,炎氏夫婦的眼睛一亮,立刻起身走了過來。
「這肯定就是寧月了吧?」炎佑霆開口問道,語氣有些激動。
看著故友之女,回想起當年兩家熱絡往來的情景,再想著老友的不幸遭遇,炎氏夫婦都不勝唏噓。
蘇寧月看見多年不見的炎氏夫婦,也不禁想起了死去的爹娘,那讓她情緒一陣激動,眼眶甚至還微微泛紅。
「伯父、伯母。」她開口輕喚,嗓音有些哽咽。
看著她感傷黯然的模樣,炎母葉采霓心疼極了,立刻上前給了她一個充滿憐惜的擁抱。
「可憐的孩子,往後你就在咱們家安心地住下吧,我和你炎伯父會好好照顧你的。」
「謝謝伯父、伯母。」
「傻孩子,千萬別這麼客氣,咱們可是將你當成自家人一樣看待,你也別這麼生疏客氣了,知道嗎?」葉采霓說道。
蘇寧月點了點頭,炎伯父和伯母的親切關懷,讓她倍感溫馨。
她和炎子玄交換一記眼神,而他那溫柔的目光讓她的心頭更暖,唇邊也浮現一抹甜美的微笑。
「你們用過膳了嗎?餓不餓?」炎佑霆問道。
「咱們路上已經吃過了。」炎子玄開口回答。他可捨不得讓他的小月兒挨餓,因此才剛過酉時就已用過晚膳。
「那就好,來,寧月,伯父幫你介紹一下,這兩位是伯父的好友,你就喊他們陸伯父、陸伯母吧!」
「陸伯父、陸伯母。」蘇寧月向另一對中年夫婦行了個禮。
陸氏夫婦笑望著她,連連點頭道:「好個乖巧又俏麗的姑娘。」
「謝謝陸伯父、陸伯母稱讚。」
「還有,那位姑娘名喚陸綺虹,比你年長一歲,你可以喊她一聲綺虹姐。」炎佑霆又笑容滿面地指了指一旁的另一位紫衣姑娘。「但是再過不久,你可得改口喊她一聲『嫂子』了。」
「嫂子?」
這個稱呼,讓蘇寧月愣住了。
炎伯父和伯母只有一個獨子,就是炎子玄,而炎伯父說她再過不久就要喊這位陸姑娘「嫂子」,難道……難道說……
「咱們兩家人正談得開心,想讓子玄和綺虹擇日成親呢!」葉采霓笑吟吟地說道。
「成……成親?!」蘇寧月的心狠狠揪緊,她簡直不敢相信炎子玄竟要與別的姑娘成親!
聽見這個消息,炎子玄心中的震驚不亞於蘇寧月。
炎、陸兩家因為生意上互有往來,再加上彼此又住得很近,因此關係一直相當密切,而他與陸綺虹相識多年,不僅欣賞彼此的性情,兩人的交情也不錯,但也僅止於兄妹、朋友之情。
他喜歡她,但不愛她,而她對他也是一樣的,因此儘管知道長輩們都希望他們可以結為夫妻,他們卻從沒認真當一回事。
既然他無意娶、她不想嫁,那麼這樁婚事是不可能成的——他一直是這麼認為的,想不到出一趟遠門回來,他和陸綺虹竟然將要定親了?
這到底怎麼回事?他可不認為陸綺虹會突然愛上他,況且他打算娶的女人是蘇寧月,除了他的小月兒之外,他可沒打算娶任何人!
葉采霓又接著笑道:「子玄和綺虹認識多年,兩個人感情一直很好,各方面條件都相當匹配,真是天作之合呀!」
聽著炎伯母喜孜孜的語氣,蘇寧月只覺得晴天霹靂,除了震驚之外,沒辦法做出任何的反應。
炎子玄要娶別的女人?他和那位陸姑娘的感情一直很好?
蘇寧月神情僵硬地望著陸綺虹,就見這位姑娘有著婀娜曼妙的身形、嬌美絕倫的容顏,正含笑地望著她。
她彷彿突然間被人推進冰窖之中,一顆心霎時冷透了。
既然炎子玄已經有了感情甚篤的意中人,為什麼還……還要對她……
他到底將她當成了什麼?路上打發無聊的消遣?
一股淚意湧上眼眶,但她很努力地眨掉,指尖因為暗中握緊了拳頭而刺入柔嫩的掌心,但她卻絲毫感覺不到痛,因為她胸口的痛楚已遠超過一切。
炎子玄皺緊了眉頭,覺得有必要立刻把事情說清楚。
「等等,關於這件事,我——」
她才剛開口,陸綺虹忽然打斷了他的話。
「子玄,這趟出遠門,你肯定累了吧?」陸綺虹嫣然一笑,邁開步伐朝他走了過來,她看似親暱地挽住炎子玄的手,其實是暗中扯著他,將他往旁邊帶。
炎子玄雖然不明白她葫蘆裡在賣什麼藥,但也看出她似乎正悄悄計劃著什麼,只好按捺住當眾問個分明的衝動。
他低下頭,以只有他們兩人能聽得見的嗓音低聲問:「為什麼會突然談起了婚事,這是怎麼一回事?」
陸綺虹輕聲答道:「拜託幫個忙,配合一下,倘若我不佯裝順從我爹娘的心意,好讓他們降低戒心,我就溜不掉了。」
炎子玄一聽,訝異地挑起眉梢。
「溜?你打算溜哪兒去?又為什麼要溜?」
「這件事情說來話長,往後有機會再告訴你,只是現在必須委屈你暫時配合一下了。」陸綺虹說著,忽然語帶煩惱地輕歎道:「唉,事實上,我本以為你會晚幾天回來……現在有沒有什麼好法子,可以佯裝不反對咱們的婚事,但又不真的立刻談定的呀?」
「這……」
炎子玄的臉上掠過一絲遲疑與為難。
撇開有沒有法子不談,此刻他腦中唯一的念頭,就是不想讓小月兒誤以為他真的與陸綺虹談及婚嫁了。
陸綺虹見了他的神情,立刻猜道:「你帶回來的那位蘇姑娘,是你的心上人吧?」她早就將他凝望蘇寧月時的溫柔深情看在眼裡。
炎子玄點了點頭,他可不想讓小月兒誤會,更不想讓她傷心呀!
「你放心,我會幫忙向她解釋清楚,不會破壞你們的感情。」陸綺虹悄聲提醒道:「你可別忘了你還欠我一個人情哪!你自己承諾過,只要我開口,不管什麼忙一定會幫到底的。」
聞言,炎子玄只能在心裡無奈地輕歎。
兩年前,他娘罹患了怪病,看遍城裡的大夫都沒有起色,而陸綺虹多年前因緣際會結識了一名「妙手神醫」美稱的女大夫,她得知了他娘的情況之後,便立即想辦法聯繫那名女大夫前來醫治,救了他娘一命。
為了報答這份恩情,當時他對陸綺虹承諾過,以後只要有需要他的地方,他必定會傾力回報。
「要我幫忙可以,但不能讓小月兒誤會,這件事我不能瞞著她。」炎子玄提出條件。
他可不想讓蘇寧月以為他是個隨意玩弄她感情和身子的混賬,就算要配合著佯裝有意談論婚事,他也要讓蘇寧月知道事情的真相。
「行,只要她不洩漏就好。」陸綺虹一口答應,因為她也不想破壞人家的感情。「那咱們一言為定了?」
「我能說不嗎?」炎子玄的眼底掠過一絲無奈。
「當然不能。」陸綺虹燦爛一笑。
既然欠了她一個人情,炎子玄知道自己是非幫不可了。
他稍微思忖了下後,開口對兩家長輩說道:「小月兒才剛回來,我想目前最重要的事情是先將她安頓好,至於我與綺虹的婚事,過幾日再另外設下宴席好好地談吧!」
他心想,等等帶小月兒去廂房歇息時,就可以好好向她解釋清楚,相信只要她明白他只是配合陸綺虹暫時演個戲,應該可以諒解的。
蘇寧月將他們兩人「親暱」的交頭接耳看在眼裡,此刻又聽見他這麼說,很顯然他也有意娶陸綺虹為妻,她的臉色一白,彷彿聽見了自己的心破碎的聲音,盈眶的淚水更快止不住了。
「伯父、伯母,寧月從蘇州一路來到京城,這會兒有些乏了,想先歇下,還請見諒。」她強忍哽咽地說。
葉采霓點了點頭,親暱地拍了拍她的手。
「這一路上舟車勞頓,你肯定累壞了吧!」
葉采霓不是沒發現蘇寧月的情緒激動,眼中甚至還閃動著淚光,但她心想這孩子可能是想起了已逝的爹娘吧!
她招來個丫鬟,吩咐道:「冬梅,帶寧月小姐去廂房歇下,寧月,你就別再傷心了,往後咱們都是你的家人,我和你炎伯父會代替你爹娘照顧你的。」
蘇寧月點點頭,轉身跟著丫鬟離開。
看著她那強忍情緒的摸樣,炎子玄的心一揪,知道她受了不小的打擊,那讓他心疼極了。
就在他急著想去向蘇寧月解釋清楚時,陸繼安對未來的女婿笑道:「來、來,子玄,今兒個你可得陪我好好喝上幾杯呀!」
炎子玄腳步頓住,眼底掠過一絲為難與掙扎。這會兒他的心裡惦掛著蘇寧月,哪還有心情把酒言歡?
正當他想要找藉口推辭的時候,陸綺虹輕扯了下他的衣袖,低聲央求道:「拜託等會兒再去解釋,先配合一下吧!要是被我爹娘發現事有蹊蹺,那我的計劃可要失敗了。」
炎子玄的心裡陷入短暫的交戰,終於還是無奈地暫時妥協了。
入席後,他主動舉杯向陸伯父致敬,但一顆心卻早就飛到蘇寧月的身邊。
儘管等陸家人離開之後,他就能向蘇寧月解釋清楚,但是即使只是讓她多傷心個一時半刻,他的心裡也極度不願,實在不忍讓她傷心難過呀!
炎子玄本以為這場筵席很快就會結束,無奈陸伯父不但和他爹聊得起勁,還與他天南地北的閒話家常。
他的心裡雖然掂掛著蘇寧月,擔心她一個人在房裡傷心哭泣,但是礙於禮數也不好撇下客人先行離開,只好如坐針氈似的按捺住離席的衝動。
好不容易等到陸家人離開,亥時都已經過了一半。
炎子玄立刻來到蘇寧月所住的廂房外,敲了敲門。
「小月兒?」
他等了會兒,沒聽見房裡傳來半點聲響。
「小月兒,你睡了嗎?」
他又敲了敲房門,還是沒有任何的回應。
「小月兒,你在生我的氣嗎?先開門好嗎?我有話要對你說。」
炎子玄又耐著性子等了會兒,卻等不到蘇寧月前來開門,忍不住輕推了下房門,發現沒有上閂。
奇怪,是忘了閂上嗎?
炎子玄懷著一絲疑惑走進幽暗的房間裡,就著微弱的月光,他發現床榻上似乎沒有人。
「小月兒?」
他詫異地快步走到床邊,真的不見蘇寧月的身影,而且看起來她根本不曾躺在上頭過。
「這是怎麼回事?」他疑惑地低語。
她不是先回房歇息了嗎?這會兒沒在房裡,她會上哪兒去了?
困惑之際,炎子玄瞥見角落的桌上似乎擱著些什麼,他先點燃了房裡的燭火,轉頭一望,就見桌上擱了封書信。
一股不好的預感湧上炎子玄的心頭,他皺緊了濃眉,走上前去,急切地拆開那封書信,就見上頭寫著——
伯父、伯母:
多謝你們溫柔慷慨的好意,寧月幾經思量後,覺得還是不要給伯父、伯母增添麻煩,因此已決定出家為尼,平靜地度過餘生。寧月已下定了決心,還請伯父、伯母不要惦掛牽念,寧月會好好照顧自己的。
寧月
看著那娟秀的字跡,炎子玄只覺得心痛難當。
什麼不想給他爹娘增添麻煩,肯定只是藉口罷了!
他知道,她是因為傷透了心,以為他玩弄她的感情,所以才會心碎絕望地決定出家為尼。
回想他們還在蘇州時,她也曾嚷著要出家,只不過那時賭氣的成分多一些,然而這回……
從她悄悄留書出走的舉動,看得出她已下了沉痛的決心!
「傻瓜!真是個傻瓜!」他握緊了拳頭,心痛地低語,而除了心痛之外,他更是萬般自責。
看著她親手寫下的「出家為尼」四個字,他的胸口驀地掀起一陣劇烈的痛楚,像是有人狠狠地撕裂了他的心。
「不,我不會讓你出家的!」
黑眸閃動著堅定的決心,他一定要將她帶回來!
他心想,人生地不熟的她,不可能知道京城附近什麼地方有尼姑庵,必須向人探聽才行。
只要他能找出她詢問的對象,就不難知道她的行蹤了。
為此,他立刻將帶她回房的丫鬟冬梅給喚來。
「你今晚帶寧月小姐到廂房之後,她可有說些什麼,或是向你探聽過什麼事情?」他問道。
冬梅恭敬地答道:「回少爺,奴婢將小姐帶到廂房後,小姐向奴婢要了紙和筆硯,說是要寫信向蘇州的親人報平安。奴婢將東西張羅來之後,小姐說寫完書信她就要歇息,讓奴婢先退下。」
沒有問到想要的答案,炎子玄不死心,又找來今夜負責守門的家僕李丘。
「你今夜可有瞧見過寧月小姐?」他心想,倘若她要離開炎家,總得要經過大門吧!
李丘果然肯定地點了點頭。
「回少爺,寧月小姐向奴才探聽京城什麼地方有尼姑庵或寺廟,說是她過兩日想要去走走上香。」
炎子玄一聽,立刻激動地揪住李丘的衣襟,喝問:「那你是怎麼回答的?你說了哪間尼姑庵?快說!」
李丘被他的舉動嚇到了,結結巴巴地答道:「奴……奴才說……最近的就……就是城外半山腰的那……那間尼姑庵『靜妙庵』……」
「靜妙庵」?她肯定是去哪裡吧!
「她是什麼時候離開的?」炎子玄又立刻追問,並在心裡估算著炎家到「靜妙庵」之間的距離。
以她一個姑娘家的腳程,從炎家到那間尼姑庵約莫需要半個時辰左右,他來得及將她追回來嗎?
「呃?離開?」李丘愣了愣。「奴才不知道寧月小姐出去了。」
「什麼?你不是負責守門的嗎?怎麼會不知道呢?」由於太過焦急,炎子玄有些動氣了。
「這……啊!奴才想起來了!寧月小姐在問了這事之後,忽然說後頭灶房附近有些古怪的聲響,所以奴才便前去探看,但並沒有發現什麼不尋常之處,而回來之後就沒見著寧月小姐,奴才還以為寧月小姐回房了呢。」
聽完這番話,炎子玄立刻明白了。她肯定是刻意找藉口支開李丘,並趁這個空擋溜出去了!
「這是什麼時候的事情?」他急忙又問。
「回少爺,約莫一個時辰前吧!」
這個答案讓炎子玄的臉色一沉。
糟了!一個時辰之久,她恐怕已經抵達了「靜妙庵」,若真如此,那可就麻煩了!
炎子玄心急如焚,立刻快步奔到馬廄,跳上他的坐騎,一刻也不願耽擱地追了出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