顧惜爵閉了閉眼,終於肯順從地躺下休息。
他確實累了,一早就去了公司,忙了整整一個上午,中午飯都沒吃就趕去機場,跟著去了戶籍中心,在那他得知小晨的身份,心裡翻江倒海,情緒複雜到了極點,又酸、又甜、又苦、又澀……可是還來不及做更多的消化就又被秦浩一個緊急電話召回公司,途中遇上柔兒,見她一個人挺著肚子站在大街上說找不到顧惜朝,他怒氣與壓力同在……到了公司後,他急匆匆地開了兩個會議,穩住了價值上億的案子,第三個會議還沒開始,柔兒忽然說肚子疼,他只好送她去醫院,一去就呆到傍晚。傍晚更累,一路狂奔,好像將身上最後一點力氣都用盡了,終於把海棠和小晨帶回了家,他也終於熬不住了……
過度奔波,勞累過度的結果,讓一向健康的身體終於出現警訊。
他其實在中午的時候就發現自己有些不對勁,但因為情況沒有多嚴重,也沒有時間和精力顧及那些,才會導致病況突然惡化。
喉嚨覺得發緊,身體也一陣冷、一陣熱的,尤其是頭痛,太陽穴像是被針扎一樣疼,腦袋裡則像是被灌滿了混凝土,沉重得讓他連轉動都覺得困難。
剛剛進門的秦浩和官小緋忍不住搖頭,鐵打的人也禁不起這樣折騰啊!
「海棠,我已經打電話叫家庭醫生過來了,你別擔心啊!」
「嗯,麻煩你了秦浩。」
「說的這是什麼話,見外了不是。」
席海棠靦腆地笑了下,轉身去倒水,她先是給秦浩和官小緋一人一杯純淨水,然後又給顧惜爵倒了一杯溫水,輕輕走近床前,輕柔掌心輕拍著他的臉頰,略微吃力地抬起他的頭,「來,先喝點水。」
顧惜爵昏昏沉沉的,很配合,嗅著她肌膚上散發出來的自然馨香,好像身體的不適都稍稍好轉了,微微張開唇,讓她把水緩緩餵進乾澀的喉中。
「慢點……別嗆著了……」她的動作很溫柔,聲音更是細緻。
顧惜爵在混沌的意識裡仍然感受到了她的關切,心底滑過暖暖的qing潮,有生以來,從沒有人這樣枕畔相隨,呵護備至。
她很耐心,連續讓他喝下兩大杯水才停止,抽過一旁的紙巾,擦乾他下顎上的微微濕意,然後調整好枕頭的位置讓他重新躺好。
「累了就閉上眼睛先睡一會兒,等醫生到了我叫你。」指尖輕輕點了下他的眼皮,要他閉上眼休息。
可是,剛剛喝水時無比配合的男人這一次卻固執起來,無論如何也不肯合眼,眼睛一瞬也不瞬地看著她。
「呃……你是不是還想喝水?」席海棠被他看得有些不自在,胡亂猜測,甚至慌亂地站起身想要再幫他倒一杯水過來。
可是,他因發熱而變得滾燙滾燙的手忽然從被子裡伸了出來,一邊就扣住了她的手腕。
席海棠一頓,困惑地看他。
「對不起……」沙啞的音節從薄唇裡吐出,流露出她讀不懂的痛苦。
「好好的說什麼對不起啊?」
「對不起……對不起……海棠,對不起……」他喃喃說著,像是中了魔咒。人在脆弱的時候,總是更容易想起最揪心的事,最掛心的也都是心底最沉重的牽絆。
「啊?!」席海棠驚訝著,不明白他的意思,可心臟好像一下子痛了起來,好痛,好痛。
她愣著,被他忽然施加的力道給拉入懷中,當溫柔的身子靠近自己的心臟,顧惜爵再次低沉地歎了口氣,心底泛起驚懼,好怕她知道一切會崩潰、會恨他、會頭也不回地離開他……
手臂,不自覺地又加緊了……
可不一會兒,沉重的感覺再次襲來,他受不住病痛的折磨重重地陷入了昏睡……
◎ ◎ ◎
待顧惜爵再次醒來的時候,他發現時間已經很晚了,水晶燈被調整到了中度光線,不明不暗,正正好好。
視線緩緩下移,他首先看到了掛點滴瓶的架子,再往下,他看到自己的手上已經打著吊針。
一旁,兩個乖乖坐著的孩子見他醒了,同時露出了欣喜的表情,「爹地(叔叔),你醒啦!」
「嗯……」他一開口,才驚覺自己的聲音如此沙啞,「允痕,小晨,你們怎麼不去睡覺,在這幹什麼?」
「我們要幫爹地看點滴啊!你剛剛一直睡著,要是無意識地動了胳膊,那就會滾針了!」
「嗯嗯,允痕說得很對,再說我們還要幫叔叔換藥啊!醫生給你開了三瓶藥,一個大的,兩個小的,叔叔現在點的這個大瓶馬上就要完了,要是不及時換小瓶子的話,空氣就會跑進去,那就不得了啦!」
允痕和小晨一板一眼地說著,表情很慎重,看得顧惜爵覺得心裡暖暖的。
「啊,該換小瓶子了!」小晨趕緊拿過藥瓶,作勢就要去換。可是她個頭太小,根本夠不到那個高高的點滴架。
允痕搬了凳子,爬了上去,「小晨,把瓶子給我。」
「嗯,你要小心哦!」
「好,沒問題的,我是男孩子,這點高度不怕的!」
允痕很勇敢,也很利落地拆掉了原來的點滴瓶,然後重新換上新的,從凳子上下來的時候,小晨連忙伸手去扶,兩個小孩相視一笑。
顧惜爵頓時覺得暖意四生,有這樣的兒女,夫復何求?
視線偏轉,他環顧四周,下意識地尋找著某個溫婉的身影,可觸目所及,都沒有她的身影,眼睛裡漸漸浮出了失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