見到此情此景,饒是無雙膽大包天,也是全身的毛孔最先生出反應,一陣發麻,甚至感覺頭髮都根根倒豎,這樣成千上萬隻動物奔騰的景像是前所未見,瘋狂奔命的動物,有很多沒跑多遠就一頭栽倒,眨眼間變成一堆白骨,樹枝上的猴子一隻隻慌張的從這棵樹蕩到那顆樹,急遁而去,有的鳥飛著飛著就從空中掉到地方,轉眼就是一具骨架。
「快跑!」他朝她伸出手,將她捉進懷裡。
「你帶我是跑不出去的,你先走。」無雙甩開他的手,轉身就要躍下樹的瞬間被東方辰緊緊拽住,「生,一起生,死,一起死!」
他一把抱住無雙,飛快的在樹頂飛躍,身後的黑雲大片大片的襲來,越聚越多,四面八方象海嘯一樣包圍了整個山谷。
東方辰刀刻般的下頜有閃亮的汗珠在聚集,他艱難的在腳下尋找著借力點,每點一下足尖都會有大量的螞蟻爬上腳背,寸長的行軍蟻揮舞著前螯刺穿不算厚實的皂靴。腳下的螞蟻卻越來越多。彷彿在鋪設一張無邊的大地毯,望不到盡頭。
她從東方辰懷中掏出火摺子,輕輕一吹,指尖順勢一彈,火苗一落地,「呼」的一下燃起一片,她指了指剛剛露出的一小塊空地,「放我下去!」
東方辰手一緊:「太危險了!」
無雙淡淡一笑:「險中求生存,總不能在這裡呆一輩子,看到了嗎,前面有條河!待會站定一齊跳進河裡!」
東方辰點了點頭,對她丟了一個放心的眼神。
那方寸之地剛好可以立足,東方辰抱著無雙足尖一點,在幾隻螞蟻剛爬到腳面的時候,縱身一路,兩人一齊落入水中。
那些螞蟻雖然凶悍,卻是畏水,竟不敢前往……
兩人險險地逃過此劫,在水中互相慶幸地望著對方。
「辰——呃……」一個猝不及防的吻猛地落到無雙唇上,激烈灼熱狂亂得像要湮滅世界。
東方辰扣住她的後腦勺,瘋狂地親吻和噬咬,帶著劫後重生的喜悅,不讓懷中之人發出任何聲響。
他以為她死掉的時候,自己痛苦的不能自己,再次看到她能笑能說,真好!
他發誓,再也不會讓死神奪走她的生命!
無雙低低呻吟了一聲,這個懲罰性的吻讓她呼吸困難,凌凌波光隱隱約約映著她如雪蒼白的臉頰,真氣被耗了不少,她累且倦,似乎連一絲氣力都使不出來了。
感覺到扣著他的力道鬆了,無雙連忙扯開他,氣息紊亂地急換氣。
「東方辰——」話說了一半,無雙忽然啞聲。
東方辰見她怔怔望著自己,如月眸光中盛滿驚慌無助,不由開始不安:「無雙,怎麼了?」
為什麼這樣看著我?
直到無雙用左手勾起自己一縷髮絲,墨跡在她玉白的指尖暈染開來,青絲竟成華發!
東方辰瞬間面色蒼白,抽回髮絲往後退開數步,背對她:「不要看。」
「辰!」她一把拉住他,「這究竟怎麼回事?!」
為什麼會這樣?為什麼這麼年輕他便有白髮?
「辰,這是什麼時候的事?」
「上次……以為你死了……」他嚅嚅地解釋,「也不知怎的,頭髮就變白了……很難看吧?」
無雙抬手撫摸東方辰的白髮,嘶啞著嗓子,一字一句:「怎會!」
她只知道,那一次離開他刺的那一劍,讓他痛徹心胸。
殊不知,自己服毒死掉,更是讓他鬢染霜白生無可戀。
她幾乎可以想像得到,當時的東方辰是如何懷著一顆破碎無望的心度過那些日子……
無雙強笑:「為什麼瞞著我?」
「我怕你擔心。」他眼中的落寞如針扎痛她的心臟,「如果有一天東方辰老了,丑了,無雙還能不能認出我?會不會忘了我?」
無雙眼中漾起淚光。
「怎會?你呀,好傻!」無論東方辰變成什麼樣,東方辰依然是東方辰呀。
無雙愣愣的看著臉色忽然一紅的東方辰,一時間居然發不出任何的聲響。
半響,她「撲哧」一聲笑出聲來。
東方辰惡聲惡氣道:「笑什麼!」
沒來得散盡的笑意像淡雅絲綢在似水流年的蕩滌下隨波輕輕地逝去,而留下的笑靨卻在東方辰記憶深處歷久彌新。
憂鬱的心情蒸發了。
東方辰一本正經道:「如果下次再遇到這種情況,你立即走,不要管我,聽明白了沒?」
無雙緩緩搖頭。她抬頭,悠悠的遠山眉下,雙眸璀璨若星,長長的睫毛在眼簾下投下淡淡的陰影,讓她帶上了幾許堅毅與堅決。
「我不會走。因為換了是你,你也不會走。」
東方辰唯有沉默。
他抬眉,她低眼,
兩人一個眼神的交匯,便是三世三生的阡陌途中開滿了桃花,千年孤寂,風起雲滅。
現在已經是深秋時分,兩人泡在刺骨的水中,不禁瑟瑟發抖,但這些螞蟻卻沒有退散的跡象,怎麼辦?
正在兩人焦急之時,忽然一陣悠揚卻詭異的音調響起,斷斷續續卻極有規律,隨著音調的響起,地面上移動的黑雲明顯都停頓了下來。螞蟻們呆滯的停在原地,就在兩人訝異的時候,趴在一起的兩隻螞蟻互相撕咬起來,不過眨眼之間,所有的螞蟻都撕咬了起來,東方辰略略向下看去,地面上全是一連片撕咬在一起的螞蟻,黑雲也成片的退卻。
待所有螞蟻退淨之後,一抹白衣飄逸出塵地緩緩走出。
慕容雪!
東方辰皺眉:「你不是回蓬萊山了嗎?」
慕容雪捂著嘴微咳了幾聲道:「只許你為無雙而戰,難道我不會為了她捨棄一切嗎?」
無雙眼神一黯,輕聲道:「謝謝你!」
慕容雪道:「天快黑了,你們還不趕緊上來,這裡林深地險,要趕緊離開這裡才行!」
兩人上了岸,無雙只掃上一眼,便知道這裡跟雲南的原始森林差不多,裡面不僅毒蟲毒霧很多,蚊蟲滋生,且谷中潮濕悶熱,瘴氣常年不散,而且還要防著一些古怪的動植物的突然襲擊,十分危險。
無雙焦急的看著快要落山太陽,快速的檢查了一下三人的裝備,兩把劍,一把短刀,再加上自己袖中的黑色小箭,天蠶絲,金針,除此之後,空無一物,不禁皺起了眉。
雖然慕容雪和東方辰互相看不順眼,但此刻不宜交惡,唯有互相不理睬。
無雙教了兩人幾個危急時候要用的觀察。聆聽掩護截斷的簡單手勢,還有援救及合圍的方法,毅然道:「我們要盡快走出這裡,我在前面探路,慕容公子,請你幫忙扶著辰,我們必須在太陽落山,整個樹林變暗前尋到安身之地。」
情人相見,分外眼紅,慕容雪自然十萬個不樂意,但一對上無雙那暗沉無波的眼眸,不願惹佳人生氣,只得悻悻的扶著東方辰上路。
茂密的野生植物,潮濕悶熱的環境,像蜜蜂一般大的大毒蚊,這片森林裡處處充滿危機和陷阱,三人小心翼翼的向前行走。
東方辰的龍呤劍輕易不出手,此刻無雙卻拿它來砍荊刺,說出來有誰相信!
「小心!」東方辰看無雙專心致志的開路,沒發現一條雪色的蛇正如閃電一般撲向她的後方,不由得大叫一聲。
無雙隨手揮劍,哧一聲,將蛇斬為兩半,繼續趕路。
原始森林裡由於樹木的遮擋,黑暗來得極快,三人心急如焚的向前走去,但放眼望去遍地都是植物,好像永遠沒有頭一般,令人焦燥不已。
無雙突然感覺一陣眩暈,左腿不由自主的麻了一下,差點摔倒,後面的兩人忙問道:「怎麼了?」
這一秒鐘的瞬間反應已經讓無雙敏銳的感覺到自己的身體出了問題,腦海中電石火光的閃現那條雪白的小蛇,雖然被自己打死,但好像它咬了自己一口,難道已經被下了盅?
無雙穩住心神,不流露半點跡象,回頭笑笑:「沒事,這裡的樹木越來越稀,再走一回,應該會有一片開闊的草地,我們到前面休息。」
話音剛落,東方辰突然鼻孔湧出大量的血水,心臟猶如被蜂蟲咬噬一般痛得抽了起來,一下子倒在慕容雪的肩上。
慕容雪沒好氣地說:「喂,幹嘛,裝死啊?」
東方辰無力地說:「你,還不是你下的毒發了?!」
無雙瞧了慕容雪一眼,懇求地道:「慕容公子,請你幫忙給辰解了毒可以嗎?」
慕容雪深吸一口氣,冷睨著東方辰道:「算你走運!」
慕容雪擺開裝金針的軟皮夾,抽出幾根金根夾在指間,認穴扎針,嗖一聲,數十枚金針,射出,準確在紮在穴位之上,東方辰吐出幾口黑血,臉色稍緩。
慕容雪又掏出藥丸,餵了他一顆,東方辰服後感覺全身無力, 片刻之後便沉沉的進入了夢鄉。
天,已經完全黑了,慕容雪生了火,三人一站一坐一躺,各自想著心事。
慕容雪看著被火光投下陰影的無雙,癡癡地瞧著,她無論是站著還是坐著,無論是笑是惱,都別有一股風情,讓人迷戀不已。
感覺到背後有兩道炙熱的目光投來,無雙坐下身,翻烤著打到的一隻兔子,淡淡地說:「看夠了嗎?」
慕容雪猶如偷吃的貓被抓了正著,臉上浮起一抹可疑的紅暈,忙亂地說:「我烤魚。」
無雙遲疑了片刻道:「你是怎麼尋到我們的?」
慕容雪輕咳一聲道:「是靈樨的青鳥帶的路……」
無雙歎道:「你又何必這麼執著,我已經欠你太多了!」
慕容雪微微一笑道:「債多人不怕,何妨再欠一次?」
無雙無語,拿起一塊魚肉要烤,不料手一軟,魚肉跌到了地上。
慕容雪緊張地問道:「你怎麼了?」
無雙看著自己白晰修長的手,淡淡的歎了口氣:「慕容雪,如果我求你一件事,你會答應我嗎?」
慕容雪快速地答道:「當然!」
無雙眼睛盯著火光,緩慢地說:「如果我不能走了,帶他離開這裡。」
忽明忽暗的火光照在東方辰的面上,映出英挺的輪廓,無雙伸指輕撫著這張熟悉的面孔,幾不可聞的歎了口氣。
一時大意竟中了扶桑忍者放的盅,此盅名為萬蛇毒盅,中此盅者先是全身失調,最後肌肉壞死癱瘓,全身血液乾涸而死。而且此盅無藥可解。
先是左腳,只一天的功夫,左手也麻痺了,很快,她就會失明,失去味覺,聽不到聲音,全身癱瘓,像活死人一般慢慢的等待著殘廢的降臨。
驕傲如她,怎能忍受這種折磨,她從不願將自己狼狽的一面展現在東方辰,在她全身癱瘓之前,她必須作好一切最壞的打算。
「什麼?」慕容雪怔了片刻,立刻明白了她的意思,驀地抓住她的手道:「你中毒了?」
無雙看了一眼他抓著自己的手,沒有作聲。
「是的,所以請你帶他出去!」無雙看著慕容雪眸中帶著一絲請求清甜地說道。
慕容雪的心微微一軟,但隨即燃起了洶洶怒火:「憑什麼我要帶他出去?我不會理他的死活,他讓你死掉,我不殺他便已經是極限!要帶,也只能是帶你走!」慕容雪冷冷地說道。
無雙水潤的唇輕咬,眼前一晃,有短暫的失明,接著又看了火光,她的時間越來越緊迫了!
「你有什麼要求我都可以答應你?你想怎樣都……」無雙皺眉沒說下去。
「你都怎麼樣?」慕容雪玩味地問道:「如果我說以你為交換條件呢?」
無雙惱羞成怒的站起身,提起劍要走,不料手卻被用力的一拉,不由自主的坐了下來。
慕容雪將身上的外衣脫掉,披在無雙身上,悶聲悶氣地說:「怎麼了?生氣了!他有什麼好的?他配得上你嗎?他值得你為他付出這麼多嗎?」
無雙看了一眼東方辰,淡淡地說:「我的事不需要你來評斷,我認為值得就是值得!」
慕容雪怒:「如果我不答應呢!」
無雙深吸一口氣,冷冷地說:「既然你不答應,道不同不相為謀,慕容公子可以走了!」
說完兩人都沉默了,一時間氣氛怪異無比。
慕容雪擰眉問道:「世間萬物無不相生相剋,我就不信沒有解決的辦法。」
無雙看著黑沉沉的夜,冷靜地說:「當然有!」
「那你為何……?」
「我曾在南疆盅書上看到,唯一可以解這種盅毒的,是一種叫彼岸花的植物。但傳說彼岸花只生於黃泉河畔,誰也沒有見到過它的樣子,要找到它,需要經過冥獄之門,這世上本無此門,所以,等於無解之盅。」無雙平靜地敘述著事實。
「我不信,我一定能找到彼岸花。」慕容雪站起身,堅定地說。
她不是冰人,並非無情,這一刻,她不是沒有感動,只是……
「太晚了,這種盅毒還有十個時辰就會發作!」十個時辰,根本找不到這種傳說中的花!
驀地,一個散發著清甜味道的身體柔軟的抱著了慕容雪,令慕容雪渾身一震,接著抑止不住的顫抖起來!
「求你答應我!」無雙從後面抱住他說道。
慕容雪的熱情被一盆冷水燒滅,他本該發怒,本該生氣,本該吼她,但是他什麼也沒說出,只是轉過身,深遂的眸子含著濃重的傷感望著無雙,臉上的落寞和孤寂如鉛雲逼得無雙不忍去看。
「無雙,我不要你死,你知道嗎,我寧願自己死!」慕容雪忍不住道,突然,他俯下身子,猛地吻上那倔強的唇。
無雙任她吻著,黑白分明的眼眸瞪得大大的望著他。
慕容雪被這清涼的唇上帶著的芬香和柔軟所擊中,一時間熱血上湧,一吻由淺入深,再也停不下來。
無雙在他迷醉的時候,喘息著問道:「答應我,帶他走!」
慕容雪堅強的手臂攬住她的腰,幾乎要把她揉進身子裡面,咬牙道:「你把自己給我,我便答應為你做任何事!」但不包括看著你死!
「我不答應!」一聲清冷的喝聲打斷了兩人的激吻,東方辰不知何時已經醒來,雙拳緊握,對準慕容雪砰地一拳砸了過去。
「你混蛋,敢動我的女人!」東方辰咬牙,雙眼噴火的怒吼著。
慕容雪唇邊溢出一抹淺淺的艷紅的血絲,他用一抿血絲,也冷冷的瞪著東方辰。
「你的女人?哈哈哈,真是好笑,你也配得上她?你說啊,你哪一點配得上她,除了會拖累她,給她帶來麻煩?」慕容雪質問著,一步一步的逼近。
東方辰心中一痛,看看默不作聲的無雙,是的,他一直在拖累她啊!
「我已經對她放手兩次,這一次,我決不會放手,生,一起生,死,一起死!」東方辰攬住無雙的腰深情地說道。
無雙看兩人爭吵,張了張嘴,卻什麼也沒說。
「如果你能保護她,我自然不會和你搶,可是你根本保護不了她!唯有我,才是她強有力的後盾!你已經讓她死過一次,是我救活了她,無雙現在和你沒有關係!」慕容雪不怒而威地吼道。
「是嗎?既然我們都不願意放手,那就用男人的方式來解決一切吧!」東方辰站直身子,雪色的臉上因失血過多而顯得分外蒼白,那一身玄服似乎要與黑暗溶為一體,週身散發著濃重的殺機。
兩個男人,同樣優秀,為了一個更優秀的女人而如同獅子保護自己的領地一般對立著!
「住手!」無雙冷冷地喝道。
意外的,兩人都沒有聽她的話,同時出拳,竟不用內力,不用武功,只憑著自身的能力像街頭的無賴打架一般你給我一拳,我給你一拳的對打起來。
無雙想要發力,無奈右臂酸軟,根本用不上力,只得站在一邊看兩人打架!
不一會兒,兩人都掛了彩,東方辰臉上多了幾塊青紫的傷痕,慕容雪也好不那去,捂著腹部在地上喘氣!
「鬧夠了沒有?」無雙看著兩人冷冷地喝著。
兩人互相鄙視的看了一眼,艱難的站起身,一齊道:「由她來選擇!」
東方辰滿懷信心的看著無雙,因為他相信,無雙一定會選他的!
慕容雪也毫不示弱的挑著眉,他雙眼緊盯著無雙,似乎在告訴她,不要忘記你說過的話!
無雙歎了口氣,如果自己真的中了無解之毒,與其死後讓東方辰對她陷入無窮無盡的思念,倒不如徹底讓他斷了癡念!
兩人因經種種劫難,九死一生,方才相見!
只是短短的一天,又要陰陽相隔,如果嘗到過得到的滋味再殘忍的剝奪,倒不如從來沒有得到過。親口和所愛的人說再見,這是怎麼一種撕心的痛楚,只覺得心像掉進了絞肉機裡,被絞得粉碎。張了張嘴,卻無法將那一句話說出!
她雪色的長袍在黑暗中猶為明顯,絲絲秀髮半掩嬌顏,掩去眼中的真正情思,良久,似乎時間在一瞬間凝固一般,又如過了三生三世一般久遠。
她方緩緩踏出一步,拉著慕容雪的手,淡淡地說:「他說得對,你是一個拖累,所以,我累了,我不想和你在一起了,我選他!」
強忍著心痛把最後一個字說完,無雙已經淚流滿面,只是她背對著東方辰,他沒有看到她的眼淚!
慕容雪得意的望著東方辰灰敗的臉,淡淡地說道:「怎麼樣?認輸吧!」
東方辰的臉白得像死人一般,墨色的眼珠如凍結了一般,透亮得讓人驚心,那削瘦的身影在夜風中站成一副令人心疼的清瘦剪影!
他上去,伸出手,欲拉住無雙的手,但無雙卻被慕容雪擁住,慕容雪警惕的看著他,隨時準備出手攻擊!
「你說的一切,可是真的?」東方辰顫聲問道。
「不錯,如果沒有你,我不會死去,也不會承受那多麼痛楚!既然你從前已經當我死掉,所以,請你當我從來沒醒來過,還像以前一樣忘記我!」無雙仰頭,不讓眼淚滴落,絕情地說道。
東方辰似乎覺得他的世界崩塌了,他的人生一下子變成了黑白色,他的靈魂已經離開了他的軀殼,在半空冷冷的嘲笑著懦弱的自己。
你看啊,你這個笨蛋,你總是拖累她,誤解她,終於,她累了,她選擇了別人了!
你活該,你沒有資格生氣,沒有資格抱怨,因為,這一切都是你自己造成的!
上天給了你機會,只是你沒有把握好,認輸吧!
東方辰胸口一痛,幾乎喘不過氣來,兩人相擁的畫面極強地刺激著他的神經!
以他現在的體力,他鬥不過慕容雪,也不願讓無雙看到自己的心痛,只能轉身,腳步似乎有千斤重,一步一步向黑暗中走去。那背景如此孤寂悲涼,彷彿一瞬間老了十歲!
「如果這是你的選擇,我尊重你,從此決不會再拖累你!」輕飄若夢的聲音從東方辰嘴裡吐出,剛說完這句話,嘴角溢出一股黑血,他毫不在意的擦掉,繼續往前走!
沒有了她,人生有何意義,死吧,死了就不會這麼痛苦了!
嘩,大雨傾盆而下,三個人都站著,不閃不避,任雨水打在自己身上!
下雨了,可以不用再遮擋盡情的哭了,無雙覺得自己已經麻木了,任眼淚放肆的流淌。
慕容雪抬手要替她拭淚,但無雙臉上空洞的表情嚇住了他,是怎樣的絕望才讓她像一個沒有靈魂的娃娃一般,表現如此脆弱的表情!
情不自禁的,把她緊緊的擁入懷裡,輕聲呢喃道:「無雙,你會沒事的,我不讓你死,我不會讓你死的……」
無雙看著那單薄的身影慢慢的走入黑暗中,張了張嘴,卻是一個字也沒有喊出來,就這樣,讓他離開自己了嗎?
東方辰每走一步,都如踏在尖利的刀尖上一般,痛得他無法呼吸,但他又是那麼倔強的一個人,所以把腰挺得筆直,強撐著不讓自己倒下來。
冰冷的夜露滴在他的眉眼上,有微微的涼,東方辰的腳步猛然站住,似乎被夜露打醒了一般。他燦若繁星的黑眸突然張開,穩穩的站住腳步,腦子的一團糨糊慢慢的沉澱下來,將紛亂的思緒壓下。
他這裡怎麼了?無雙上次離開他時他沒有絕望,艱難求生時他沒有絕望,而現在,他就要放棄了嗎?往日的一幕幕從腦海中閃過,無雙的笑,無雙的淚,無雙對他的好,像一根根無形的繩索緊緊的纏著自己,讓他喘不過氣來。
他,東方辰,一向不是一個喜歡認輸的人,而且,無雙的態度突然間來個大轉拐,這其中難道有什麼玄機?想到一向倔強的她竟屈從於慕容雪的話,東方辰更是無法讓自己相信她真的選擇了另一個男人!
他一定要弄清楚無雙在想什麼,或者是隱瞞了他什麼。不到最後一刻,他不會認輸,如果她覺得他連累了他,那麼,從今天開始,就由我來照顧你!但是,我絕不會一怒之下憤然離去,給自己留下終生的悔恨!
東方辰轉過身,面孔仍然蒼白,卻是不管不顧的一步一步走了回來!
無雙愕然的看著他,慕容雪驚訝之餘也不禁佩服他的心思縝密,竟然在這麼短的時間就下了判斷!
「你不喜歡我沒關係,但是我愛你,所以,我不會離開你,也不會成為你的拖累!而且」東方辰看著無雙深情地道:「昊兒和哲兒也需要媽媽!」
這一句話擊中了無雙心中最柔軟的部分,強忍著內心的悸動,無雙冷淡地說:「隨便你。」
奇怪的三人之行開始了!
東方辰默默的生火,尋找水源,將一切打理好,然後逼自己不去看兩人依在一起的樣子,但仍忍不住的,時不時的偷偷瞄上一眼。
無雙專心致志的看著慢慢熄滅的火苗,好像要從那一堆火中得到什麼啟示一般,其實她很想,認真的看一眼東方辰,但又怕被他看出破綻,只好強迫自己看著火焰。
慕容雪心中又喜又憂,滋味難辯,看夜風漸冷,於是脫下自己的披風替無雙穿上,不料他還沒脫完,一件厚實的繡金龍的大毛披風已經披在無雙的身上。
「夜裡冷,不要著涼了。」東方辰溫柔地說。
無雙視若無睹,繼續發呆,一向冷漠的她難得不想事情,就這樣任自己隨心所欲的想著。是啊,都要死了,還管那麼多做什麼。
艷若春桃的臉上帶著一點點恍惚的意識,長長的卷長睫毛如一把小扇子輕輕的眨著,黑水晶般的雙眸在火下的映照下五彩泛光,水潤的菱唇紅唇微微嘟起,清秀的眉皺著。
她像是陷入了深遠的思想中,讓人不敢輕易打擾,又像在困惑於某一件事上,天真可愛的表情令人有一種我見猶憐的衝動。
她才二十六歲,可是她的思想卻像六十歲的人,深沉,遠謀,智慧,一切一切,盡在她的雙手之間。這樣的她,叫人敬佩,卻讓他心疼。
東方辰憐愛的看著無雙,在感覺到兩道鋒利的目光時轉過了頭,對上慕容雪的憤怒的目光。
他不再生氣,而是劍眉輕佻,露出一個淡淡的微笑,但眸子裡的佔有慾卻是那麼的明顯,從來沒有一個時候,讓他可以有某種東西有一種強烈佔有的慾望!
慕容雪微哼了一聲,不冷不熱地說道:「上半夜我來巡視,下半夜換你。」
兩個男人之間達成了無聲的默契,畢竟要在這虎狼成群的原始森林裡過一夜,並不容易。
慕容雪站起身環著周圍四處走動著,東方辰輕聲道:「無雙,無論你怎樣恨我,怪我,我都要跟著你,因為,如果離開了你,我不知道自己活下去有什麼意義。」
無雙打了個呵欠說道:「困了,睡覺。」
慕容雪看他告白失敗,勾唇一笑:「東方辰,放棄吧,別做白日夢了。」
東方辰不理慕容雪,加了幾枝幹柴在火堆裡,溫柔地說:「睡吧,無雙,我會一直在你身邊。」
無雙把頭埋在長髮裡,假裝沒聽到他的話,閉上了眼睛。
對不起,我不能陪你走完餘下的路,辰,你要保重!
一覺醒來,已經換成慕容雪看守,東方辰休息,無雙睜開眼:「為什麼這麼黑?怎麼不點火?」
慕容雪呆住,一下子緊張起來,她為什麼這麼說,難道她沒有看到,火,正在燃燒啊!
一股難以言說的悲愴感覺堵住了慕容雪的咽喉,要怎樣告訴這個驕傲的人兒,她已經失明了!
無雙半晌不見回答,於是伸出自己纖長清秀的手,在自己眼前晃著。
沒有,除了一團漆黑什麼都沒有!
她面上的表情漸漸僵硬,終於無力的放下手,輕聲問道:「我的眼睛看不到東西了?」
慕容雪哽咽道:「是……」
無雙輕輕的吐了口氣:「不要告訴他!」
「都什麼時候了,你還在為他著想!」慕容雪忍不住道。
無雙雖然失明,但那透明的眼眸卻依舊可以洞穿人心一般鋒利:「是的,不要告訴他!」
誰能拒絕這個玲瓏如玉的人兒的請求呢,慕容雪只得點了點頭:「我答應你,不過你瞞不了多久。」
能瞞多久是多久,大不了,自己最後孤獨的死在這密林中,任野獸蟻蟲啃食,呵呵,這倒真是不得好死!
東方辰看天色微亮,返回身坐,他覺得空氣中好像有一絲異樣,一種說不出的悲涼感覺如同烏雲一般籠罩在這個小小的氣場裡。
他偷眼看了無雙一眼,發現她正微瞇著眼,伸手於空氣中,似乎在承接早晨的第一滴雨露,第一縷陽光!此時的她,週身籠罩在淡淡的白霧裡,像不食人間煙火的仙子,好美,美得讓人移不開眼睛!
不知不覺看得呆了,直到回過神來,東方辰才發現無雙竟然沒有責怪自己,難道,她經過一夜已經原諒了自己?東方辰心中升起一股狂喜,但很快,這股喜悅就被慕容雪破壞掉了。
「我渴了。」無雙淡淡地說道,慕容雪忙拿過水袋送到她手裡,同時哼了一聲,警告東方辰不要老盯著無雙看。
無雙纖指如蘭花般修長剔透,輕輕的喝完水,優美的拭著唇邊的水漬,正要站起身,突然發現,自己雙腿已經麻木。
她笑靨如花,眸如明珠,眉如煙黛:「雪,我要你背我走。」
慕容雪心中一痛,她已經不能行走了!
「好!」慕容雪俯下身子。
她叫他雪?
東方辰心如刀絞,強忍著心痛搶上來:「我來背你!」
慕容雪冷冷地說:「你沒聽到無雙是讓我背嗎?」
東方辰看著無雙,心痛得無以復加,而無雙卻乖乖的俯在慕容雪背上,風清雲淡地說:「走吧!」
她說完,看也不看東方辰一眼,將頭趴在慕容雪的背上。
慕容雪背起無雙,卻是滿心的傷痕和憐惜,她一雙明眸曾映藍天白雲,曾照烈日熔金,也曾抬眸驚天地,動眼壓群雄,如今,卻不能視物!
沒有親身體會過的人永遠無法想像那種如墜深淵的絕望。猶如孤身一人走在絕路上,左邊是懸崖,右邊是峭壁,後面全無退路,蒙著眼,只能不斷前行、前行、前行。
最可怕的是,等待她的,已經無路可走!
為何上天如此捉弄人,讓一個完美的鳳凰折翅墜地,要污了它的光芒!
眼睜睜的看著自己心愛的人一步一步向死神接近而自己毫無辦法的模樣是何等的令人心碎,令人抓狂!
情不自禁的,有溫熱的液體滴下,慕容雪把無雙向上托了托,邁開步子向無雙早就測好的方向走去。
東方辰怔在原地,再一次接受錐心之痛,片刻之後,咬唇,跟了上去。
想了又想,慕容雪實在不能忍受這種坐以待斃的感覺,毅然決定將無雙交給東方辰,自己返身去找彼岸花。哪怕是找不到,自己也盡了力,總比乾等著死亡的降臨好。
東方辰意外的看著強行拉自己到樹木深處的情敵,沒好氣地說:「你想怎樣?」
慕容雪咬牙:「我有事出去,幫我照顧她一會。」
「廢話,不用你說,照顧無雙是我份內的事。」東方辰火大,現在是怎樣一種情況,自己反成第三者了。
「可是你不知道她……」你不知道她失明了,不良於行了,你會照顧好她嗎?慕容雪說不下去了。
他憤憤的轉身走入密林,東方辰返回時看到無雙盤膝會在地上,默默的運氣,於是安靜的守著她
提氣,內力好像被阻在了一某處,不停的咆哮著,卻使不出來因為雙手沒有力氣,根本無法運氣
再也沒有比這更讓人焦燥痛苦的了,無雙憤怒的捶地:「為什麼?為什麼?」 「無雙,你怎麼了?哪裡不舒服?」東方辰看著突然發火的無雙焦急地問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