東方辰一飲而盡,片刻之後恢復正常,面色仍是慘白,擰眉道:「朕這是怎麼了?」
無雙道:「皇上是因為操勞過度才體虛的,還是多休息休息好!」
東方辰閉上眼,片刻之後便進入了夢鄉。
無雙一招手,程鵬飛小小的身影便出現在面前。
「鵬飛,姐姐要的藥湯熬好沒有?」
程鵬飛打開一個陶盒,拿出溫熱的藥汁:「姐姐,熬好了!」
看著無雙將濃黑的藥汁一飲而盡,鵬飛擔憂地說:「姐姐,你怎麼了?是不是生病了,總是喝這種藥汁?」
無雙撫著下巴上留著的一條淺淺傷痕不著痕跡地道:「沒事,不過是補氣的藥,好了,你乖乖回去做事,記住天天給粥裡加料!」
鵬飛點點頭,快速地閃身向花叢中行去。
那藥汁是專給不受寵的宮妃或偶然被皇上臨幸的宮婢所喝,喝了之後便不會懷有龍種。
嘴裡還留著藥的苦味,無雙喝了一杯茶水沖淡藥味,又慢慢地吃了一顆檳榔。
天下大亂,哼哼,很好,她正想要天下大亂。
東方浩能和司馬空勾結,說起來還是奔雷的功勞呢,只是不知道奪命那邊,東方清準備得如何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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東方清的封地宮殿,東方清正抱著一個美女呷玩,忽然一個男子掀簾而入,驚得美人尖叫一聲,赤著身子向房內跑去。
東方清心中不禁凜然,這個男子能無聲無息的潛入自己防守森嚴的宮殿,實在是歷害,不過不知是敵是友。
正在驚疑不定之時,男子伸手取下臉上的面具,露出一張俊美非凡的臉,美目流轉,目光與東方清一相碰,淡笑出聲:「將軍不必驚慌,我不是來取你性命的。」雖笑卻不達眼底,仍是那種寒厲似冰的眼神。
東方清伸手指著他語不成調地道:「你是,你是後漢的大將軍、戰神赤顏沙!」
奪命淡笑不語,他在後漢軍中百戰百勝,又因出力平定了後漢的奪位之爭,深得完顏清揚寵愛,一路直升至將軍,統領三軍。
而奪命出戰時總著血色戰袍,以面具蓋臉,殺人如麻,冷血如鐵,因此得冷血戰神之稱謂。
東方清乍見他來,不由得驚慌道:「你來本王這裡所為何事?」
奪命大刺刺地坐下道: 「當然是來找清王爺談一筆生意。」
「什麼生意?」
「本將軍願助清王爺登上北秦皇位!」奪命的聲音依然淡漠清潤,說出的每一個字卻像利劍一般直刺人心房。
四周,比方才更寂靜,屏息般的寂靜。東方清此時的感覺就像是從天堂掉到了地獄,又從地獄升到了天堂。
「是嗎,敢問戰神有何妙招?」
「將秦國的大將軍歐陽啟收為已用,後宮自有我主人運籌,而我必要時也會出現,如此天時地利人和,難道還不會勝嗎?」
「歐陽啟?」東方清皺皺眉,極是為難道,「他曾是先皇的幕僚,為人剛正,倔強,後被我三哥納入旗下,一直忠心耿耿,他一向不屑於我這個不受寵的皇子,要將此人攬入麾下,更是難上加難啊。」
「忠誠?」奪命冷冷的笑聲在夜晚的大殿裡顯得無比森涼。「那個歐陽啟鎮守直通北秦皇都范陽的關口,倒是個硬骨頭,但這世上沒有所謂的忠誠,忠心不過是因為背叛的籌碼太低!我自有妙計讓他臣服,你只管和他聯絡便是。」
東方清只覺得心臟砰砰直跳,東方辰在幾個兄弟中心智最為深沉暴戾,他不僅手段殘忍,而且善於假他人之手除已之敵。
大皇子,二皇子都是被他挑拔所死,四皇子被逼流竄,自己和六弟低調行事,這才得以保全,但也日日如履薄冰。
雖常籌謀造反,但想起東方辰狠辣的手段,始終不敢妄動,想不到天助他也,這個機會終於來了!
想到這裡,東方清將手中之酒一飲而盡,壯士斷腕一般道:「事到如今,本王已沒什麼好隱瞞的了,本王必須得到那個位子,一旦失手,本王的母妃和六弟只有死路一條。本王和你合作,但以戰神之智,不會做虧本生意,說說你的條件!」東方清深深的吸了一口氣,胸中那窒悶的感覺有了略微的緩解。
「為我主人所用!」冰冷的目光直視東方清的雙眼。迫人的氣勢在整個營帳中擴散開來。
東方清突然間忘記了呼吸,忘記了身在何處。週身似乎被萬年寒冰包圍,刺骨的寒冷讓他的大腦保持著絕對的清醒。
為他主人所用!
「你的主人是——」
「你不用知道我的主人是誰,只要聽命於我的主人,依計行事,必登大寶,榮華富貴唾手可得。」
「你……你的主人到底想要什麼?」東方清艱難的找回自己的聲音,澀聲問道。
奪命眉毛一揚,淡淡的說:「自然和你有同一目標,就是想讓東方辰死,而且死得很慘。」
別人如果說同樣的話,東方清一定會嗤之以鼻,但奪命此刻淡淡的說來,也不見得怎麼慷慨激昂,說話的人甚至自始至終站在那裡毫無表情,可他卻不得不承認,這個少年有著翻雲覆雨的能力。
屬下便如此有能力,那麼他的主人——
不過,待他登上大寶,掌握兵權後,誰勝誰輸還不一定呢!
東方清狠狠的閉了閉雙眼,再睜開時已經一片清明,「好,只是我四哥——「
「放心,東方浩這個笨蛋他明目張膽的造反也好,這樣就讓東方辰集中精力對付他,而你,則突然襲擊。」
奪命從腰間拿出一枚黑色藥丸,放在掌中,遞到東方清面前,不置一詞。
「這個對你並無影響,只要你忠心,這毒永不會發作,倘若你有二心,我會讓你知道,有的時候死都是種幸福!」淡然的語調卻帶著狠厲的殺意。
不等東方清回神,他已走出宮殿。
「下月月圓之時,以清君為名之名,帶兵直逼皇城。」
唐少淵收到飛鴿傳書,解下鴿腳上的字條,娟秀的字體躍然紙上。
下月十月當起事,君備兵馬二十萬赴秦。
無雙留字。
唐少淵癡癡地看著熟悉的字體,貪婪地聞著上面殘留的百花香味,閉上眼心潮起伏。
與其說是她讓他初嘗了萌動的滋味,不如說是她教會了他如何去愛,讓他感覺到了溫暖,她活的那樣坦蕩,即使她瘋狂,她狠辣,她不擇手段,她絲毫不掩藏自己的野心,可是她活的像個人,儘管她殺人如麻,可依然擋不住她身上那股浩然正氣。
曾幾何時,他們那樣親密無間,百計避敵,一馬雙跨,並肩奮戰——
而現在,她築起了一道高牆,不允許他靠近,可是此刻,他好想擁她入懷,拉近他們之間因東方辰而築起的疏遠距離,用憐吻吻去她眉宇間冷酷的寒,看她綻出笑,讓她那雙冰霜入骨的眼眸再度溫柔起來。
「皇上,皇上,鄭妃娘娘說身體不舒服——」一個小宮女打斷了唐少淵的思索。
不舒服,這樣的花招還真讓她們百試不爽!
唐少淵淡淡地說:「不舒服就讓她請太醫!」
小宮女畏諾地看了唐少淵一眼:「皇上,鄭妃娘娘一定要皇上去看看她,否則她就跪在殿外不肯起身……」
唐少淵狹長的鳳眸閃過一絲嘲弄:「是嗎?那就讓她跪吧!」
小宮女不知所措地退下,對跪在地上裝病的鄭貴妃不知道說什麼好。
「怎麼樣,皇上他,肯見我了嗎?」鄭貴妃焦急地問道。
小宮女為難地搖搖頭:「娘娘還是請回吧,皇上說——說你願意跪就跪——」
鄭妃大怒,呼一下起身,憤憤地說:「皇上莫不是有龍陽之好?不然怎麼會——」
話沒說完,一個侍衛已經出手將她推倒在地,長矛閃著寒光,森冷地道:「貴妃娘娘,還請注意你的言行,此話若傳入皇上耳中,只怕娘娘性命難保!」
鄭妃被嚇住,灰溜溜地落荒而逃。
唐少淵淡淡地說:「吩咐下去,挑選二十萬精兵待命。」
「是,皇上!」
陰暗潮濕的地牢裡,程安然坐在牢裡,正翻閱著一本兵書。
皇上罰他入牢思過,因此並不是以犯人對待,而是有桌有床,只不過條件簡陋,限制了自由而已。
其實這也不是壞事,程安然風頭太勁,容易招禍,暫避風頭也不失為下策。
只不過地牢潮濕陰暗,加上程安然小時患有風濕,因此受不得寒,關節時時作痛。
幸虧南疆跟他來的暮姑娘,賣通了獄卒,時時來探望程安然。
這一日暮姑娘又帶了幾樣小菜和酒來探望程安然。
「太子,不要看了,吃東西了!」暮姑娘清脆的地說。
牢裡的獄卒都跟她熟了,況且這時關的是太子,沒準是將來的皇帝,因此都睜隻眼閉眼,任她帶吃食過來。
程安然放下書,溫和地一笑:「又要麻煩你了!」
暮姑娘不高興地說:「我跟了太子就是太子的人,怎麼說麻煩不麻煩?太子快看,這些啊,都是你最愛吃的。」
四個小菜依次擺上來,有酒醋糟腰子,烙潤乳鴿,百味羹並三脆絲,配上新荷葉熬得清香玉粳米倒是簡單下飯的好菜。
程安然不悅地皺眉:「如何沒酒?」
暮姑娘白了他一眼道:「當然有了!」
她從背後變戲法一般變出一壺酒,放在桌上。
安然倒了一杯酒,道:「又是黃酒?」
暮姑娘委屈地說:「婢子知道太子有風濕,特地用祖傳秘方,加了十二味藥材在黃酒裡泡製而成,具有強身健體,穿筋入骨的作用,最適合太子飲用,太子反不領情——」
安然怕她嘮叨,忙道:「如此多謝了!」說完將一杯酒一飲而盡,暮姑娘這才重露笑臉。
暮姑娘瞟了一眼太子鄰間的牢房道:「太子,這裡原本沒有人,她犯了什麼罪被押進來?」
安然搖頭道:「不知,昨日才進來的。」
暮姑娘低聲道:「小心提防。」
程安然點點頭:「知道了,告訴東宮的人都不要輕舉妄動,一切事宜等我出去再安排。」
暮姑娘機警地點點頭,這才將空碗收走退下。
夜深人靜之時,旁邊那個蓬頭垢面的犯人突然雙眸睜開,手捏石子,彈向程安然的身上。
安然吃痛猛然回首,見女子作了個禁聲的動作。
他這才看清原來女子正是那日保護王皇后的婢女。
女子取水在地上寫道:主人命我保護你。
安然亦寫道:她可安好?
女子點點頭:好,事成之後自會與太子相會。
安然眉眼舒展,嘴角笑意盈盈,繼續寫道:現在在何處?
女子想了想寫道:北秦皇宮。
安然頓時眉頭緊皺,臉色十分難看。
女子又寫道:下月半誅暴君。
程安然大驚失色,龍飛鳳舞地寫道:東方辰非常人,不可貿然行動,我需出去助她。
女子看著他,半晌毅然寫道:如此甚好,我有一計可行。
這一日,獄卒們看到兩個面孔陌生的人來給太子送飯,便攔住不讓他們進去。
兩人忙掏出幾錠金元寶塞在獄卒的手裡:「暮姑娘病了,所以才讓小的們來送飯的!」
這幾個金元寶頂獄卒一輩子當差的餉銀,兩人馬上換成笑臉放兩人進來。
兩人獄卒正在慶幸自己發了大財時,突然聽到裡面太子的慘叫聲傳來,急忙衝了進去。
只見太子嘴溢黑血,顫抖著指著兩個送飯的人斷斷續續地道:「你們是……誰的人,敢陷害……本太子……」
兩個漢子十分兇猛,將趕來的獄卒一刀一個,砍翻在地上。
這時另一牢中的女子突然破牢而出,手法狠辣,三兩下便將兩人制服,厲聲喝道:「誰讓你們來害太子的?」
兩人喉嚨出血,說話含糊不清,女子俯耳聽了一會大聲說:「什麼,是六王爺?」
兩人當即斃命。
太子中毒一事引起了朝臣的驚慌,立刻有程安然的人上書請程升龍放了太子。
程升龍迫於無奈,只得放程安然出獄,而那位救駕有功的女子也一齊被放了出來。
程玄因牽聯毒害太子一職,被調回京徹查,程安然趁機將自己的人安排在關渠縣,輕而易舉地將這天險之地收入囊中。只可惜了那兩人為太子獻身的忠誠屬下。
程升龍藉著元妃之事查出元妃生前不貞潔,按例要誅九族,但念在王巨元為國平亂有功,便革去軍職,命其回家壁門思過,王巨元憂憤交加,不久便病倒。
程信無故失去一個肩膀,雖心有憤恨,但不敢發作,只得隱忍以待時機。
就在西楚鬧得不可開交的時候,北秦的皇宮卻是歌舞昇平,一片歡樂和睦之氣。
百花涼亭中,無雙的目光一直追隨著在庭院裡嬉鬧的兩隻小貓,齊腰的濃密烏絲用一根銀帶鬆鬆的束在腦後,慵懶的美別有一番風情。
她端著一杯清茶,唇邊一抹淡淡的淺笑如冷月清輝,滿院的海棠花映著她眼底的幽光,無疑是一副美到極致的畫卷,東方辰遠遠就看到無雙坐在那裡,卻不忍心破壞這美好的畫面……
原來,她也會有這樣溫柔的時候……
東方辰走近從後面抱住無雙道:「無雙,怎麼你好像總是在笑,一點都不嫉妒朕寵幸別的妃子,一點都不嫉妒別的女人懷了朕的孩子?」
無雙回頭,巧笑倩兮:「臣妾不嫉才可以活得自在,莫非皇上喜歡臣妾整日撒潑吃醋,鬧得六宮不得安寧?」
東方辰挑眉道:「朕倒希望看到你這樣——」
無雙攤攤手:「臣妾夠不討太后她老人家喜歡了,皇上就別讓太后更討厭臣妾了!」
東方辰皺眉道:「母后,唉——果然人家說清官難斷家務事!」
一語末了聽到宮女疾呼:「皇上,皇上,王貴嬪掉水裡了!」
東方辰和無雙都吃了一驚,齊齊站了起來,去探視王美人。
趕到的時候,王貴嬪已經被撈了上來,釵發皆亂,衣服濕淋淋地貼身上。面色蒼白無血,呈現青色,因整個人昏迷不醒,連那青白也是虛浮的,像覆在臉上的紗,飄忽不定。
東方辰大怒道:「快宣太醫,這究竟是怎麼回事?」
一個小宮女諾諾地說:「貴嬪嫌冷命奴婢去拿錦袍,誰知道這玉帶橋的護欄鬆了,貴嬪就失足掉了下去。
無雙回眸,果然看到那一片欄杆已經倒在地,她趁人不注意,將掉在地上的水滴珊瑚墜子輕輕握在手中,這個東西,她曾見過,想不過,這人竟如此沉不住氣,這麼快就下手了!
太醫匆匆趕了過來,王貴嬪已經挪至來儀宮,太醫診了脈長出一口氣道:「皇上,貴嬪是嗆了水,一時閉氣,驚嚇過度,倒無大礙,只是貴嬪受驚不小,怕是要好好調養一段日子精神才能完全恢復。再則貴嬪懷有龍種,萬不可再受驚嚇!」
東方辰冷冷地說:「既然來儀宮服侍的人無用,都拉出去斬了吧!」
一時間,宮女太監哭成一團,跪地求饒,無雙微微一凜,原來他是和自己一樣狠心的人啊!
「皇上,既然妹妹無事就大事化小吧,再則妹妹懷有龍種,不宜見血腥。」無雙勸道。
東方辰思索了一陣道:「罷,罰去暴室做苦役。」
眾宮女太監這才鬆了口氣,連連磕頭謝罪。
太后也趕了過來,王貴嬪剛醒,掙扎著要起來,忙被太后按住。
太后溫聲道:「你放心,哀家已命宮匠將所有橋欄加固,先前修橋的宮匠已經被抓起來問罪了!」
王貴嬪眼中含淚道謝。
太后好生安慰了一番,又命東方辰相陪,這才了事。
無雙自回到宮中,想起昨晚東方辰一直在側,沒有機會喝避孕藥,便趁這個機會命鵬飛替她拿藥。
鵬飛以為她今天不用藥,因此沒有熬治,聽到無雙要忙去熬製。
待藥送來的時候已是申時,無雙屏退左右,慢慢地吹著苦澀的藥,還有半個月,再忍一下就好。
仰脖,端起碗一飲而盡。
突然感覺到背後有兩道沉沉的目光注視著自己,無雙不禁猛然轉身。
正對上東方辰驚痛不解的目光。
霎那時,狂風四起,烏雲翻捲,山雨欲來,風滿樓!
手中的碗慢慢地放下,無雙掩飾著慌亂的心情抬起頭。
那墨玉一般的眸中有著深沉冷凜的光芒,如海底狂起一陣嘯風,讓人的靈魂都瑟瑟發抖。
無雙暗罵自己沒出息,不是說了他是自己的敵人,為何在看到他如斯傷心的眼神時自己的心也會隱隱作痛?
自己的心,不是已經沒了嗎?
兩人的目光膠著在空氣中,誰也沒有說話,似乎,那隔在兩人中間的一層膜已經破了,再動聽的語言也不過是蒼白無力的掩飾罷了。
這時候的東方辰,哪裡是那個寵她的人,溫柔的氣息全無,身上濃濃的傷痛氣息如一層網,無形地將她罩住。
無雙終是心智堅韌,定了定神緩緩地道:「皇上,臣妾還沒有恢復以往的記憶,所以覺得皇上和臣妾的感情總是讓臣妾有種朦朧的感覺,這種不安讓臣妾暫時不想有孕,而且後宮為爭位多紛爭,臣妾也不想孩子陷入——」
東方辰揮了揮手,似是倦極,輕輕地說:「不用說了,這件事本來就是朕一廂情願罷了,以後你想怎麼樣就怎麼樣,只是,不要再瞞朕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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