舉行完登基儀式,唐少淵掩不住的喜氣洋洋,如孩子一般輕快地奔至無雙的宮殿。
但見四處寂靜,讓他心底緩緩升起一股懼意。
「無雙,無雙,你在哪裡?」唐少淵沉聲喊道。
四處無人,連宮女也沒有一個在。
吱呀一聲,推開雕花的門窗,斜斜的月光照在冰冷的銅鏡上,空留月色淒然。
一紙素箋壓在石墨鎮紙下,散發著熟悉的幽香。
拆信,娟秀的字跡躍然紙上:
君臨天下,吾心甚慰,自此一別,望君珍重為要。若是有緣,自會相逢。
另:既已君臨天下,但根本不穩,宜早擇後宮之主,據我觀察,衛、鄭、李三大望族之女均已成年,可納入宮分授以位,控制已行。
切切,程無雙留字。
手指微微一顫,信件滑落,若無根的枯葉,飄然落地。
她終究是走了,她甚至帶著程鵬飛,也不願意留下來!
她可知道,只要她一句話,他願傾全國之力,為她攻打秦國!
剛剛登基為帝的唐少淵,慢慢地坐在無雙常坐的書桌旁,似乎仍能看到她奮筆疾書認真批注的模樣。
伸手欲觸,佳人卻已經虛化。
徹骨的寒冷,侵入龍袍,這個冬夜,分外的冷。
高高的大殿上,禮部尚書上前一步,遞上名單。
「回陛下,這是京中所有適齡秀女的名單和畫冊,望陛下早日決斷。」
三日後,唐少淵下了一道聖旨,封衛延譽的女兒衛靈瑗為皇后,一個月後舉行大婚。
同時,鄭氏被封為賢妃,李氏被封為淑妃。
朝野上下,頓時議論紛紛。這位剛剛穩固了帝座的新帝,連著冊封三位世家望族之女,籠絡重臣之心已是顯而易見。
這是南唐自先族大婚以來五十年後,第一次在宮外舉行隆重非常的冊封大典。萬人空巷,從衛丞相府到皇宮的正門宣德門,再從宣德門到太極宮,奉先殿,每隔了五步便立了一位禁衛軍。四十四名內侍抬的金輅,垂著明黃的紗簾,平平穩穩。
蘭殿桂宇,蟾宮香閣。
滴水簷下掛著大紅的宮燈,長廊上宮女內監靜靜的侍立。內殿宮門緊閉,尚宮內侍們離的遠遠。燈花時而在紅燭芯上爆開,香爐裡龍涎香裊裊的燃著。嬌羞的新娘坐在合歡床上等著皇上的臨幸。
奉陽殿上,為慶祝皇帝大婚,設宴招待群臣。但聞滿殿笙簫絲竹之樂,酒斛嘩然交錯。將軍公卿皆在堂下,都是滿面的歡喜。
龍鳳喜床上掛著五彩納百子帳紗,墜著重重疊疊的流蘇,衛靈瑗端坐在大紅緞繡龍鳳雙喜的錦褥上。
突然,眼前一直蒙著的紅蓋頭被掀了去,唐少淵醉眼迷濛的看著粉紅色面容驀然出現在眼前,衛靈瑗呆呆地看著年輕帝將軍俊朗的容顏,心裡甜蜜的能澆灌出最美的鮮花。
都說當今聖上是一等一的美男子,今日得見更讓她神魂顛倒。許久後她才想起這不合宮規,連忙低垂下頭,收斂起了所有的神情,隱約見那長長的睫毛在紅潤的肌膚上投下一抹陰影:「皇上……」
唐少淵鼻翼裡呼出濃濃的酒氣,打量著床上坐著的一身喜色下的嬌媚容顏,伸出修長的手指去摩挲她的唇,
「這裡最像……」
衛靈瑗一時驚訝,不知道他再說什麼,
「皇上……皇上?臣妾像什麼?」
「你不是她,像也沒有用,不是她……」狹長的狐瞳閃爍著迷離的光。
「陛下,臣妾服侍您更衣,早些歇息吧!」衛靈瑗力持端莊的看著唐少淵。
這樣的故作高貴,這樣的做戲,讓他從心裡泛起一陣厭惡。原來人生真的不過就是一場戲……
一切都按她的安排來進行,他娶了她親自為他挑選的皇后,但他的心,為何這麼痛?
醉了,今晚真的醉了!
唐少淵修長的身軀倒在龍鳳榻上,長長的羽睫輕輕閃動著,沉沉睡去。
落寞的新娘子一身喜袍,分外的刺眼。
良久,夜已深,衛靈媛獨解羅裳,側躺在唐少淵的身邊,一夜無眠。
他口中的人是誰,竟讓他神魂顛倒?
翌日,衛靈瑗醒來時,天色已經大亮,唐少淵已經早朝,而她衣衫齊整,他,並沒有碰她。
一股難言的酸澀在心中緩緩升起,既然不愛我,為何要娶我?
給我最尊寵的地位,也給我最冰冷的背景!
一月不曾侍寢,衛靈瑗的耐心用光了。她決定主動出擊,要與唐少淵好好地談談。
衛靈瑗拖曳著絲綾鳳尾裙,款款地走在御道上,頭上戴著的龍鳳珠翠冠隨著她的步伐輕輕晃動。婀娜的身影覆蓋在地上,雖華麗卻難掩一抹空漠與蕭索。
太極宮前的小太監,遠遠地看到皇后和她身後的一行宮人,連忙笑著迎上前去:「奴才拜見皇后娘娘,娘娘千歲,千歲,千千歲。」
「本宮要見皇上!」繡有織金鳳紋的寬袖下,手指優雅一擺,不甚在意地就要向宮內走去。
宮人連忙伏拜在她腳下,頭上有細密密的汗珠,笑著開口,「皇上在小憩,吩咐奴才任何人不准打擾……」
「放肆,本宮你也敢攔,你當真不要腦袋了嗎?」衛靈瑗覺得這宮人的笑眼是如此的刺目,好似譏諷,又好似嘲笑,滿腹的怒火無法抑制地燃起。
說罷,不再理會跪著的太監,直直走進太極宮主殿。
內殿中錦簾輕垂,青銅仙鶴熏爐裡一抹龍涎香正裊裊地燃著,那細細軟軟的青煙,瀰漫在空氣裡,好似舞姬搖曳的輕紗裙擺,籠罩了整個宮殿。
唐少淵躺在軟塌上睡得正熟,紅唇緊抿,濃密的睫毛投射一片新月形的陰影,夢中的他,眉尖微微蹙著,妖治俊逸的面容美好的令人垂涎。
衛靈瑗傾下身,慢慢地靠近熟睡中毫無防備的容顏,將一個親吻落在了唐少淵的唇上。
唐少淵迷茫中捧住她的唇,輾轉地吻著,帶著深入骨髓的愛戀。
做夢了嗎?終於夢到她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