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陳將軍快起來。」穿著這一身軍裝接受臣子的跪拜,我還真有些不舒服,況且陳將軍又位高權重,雖然待人和藹,我也不敢接受他的大禮。
他也不跟我客氣,站起後看到我一副欲言又止的模樣,朝上官鈺拱了拱手,「末將還有要事在身,先告退了。」
等到陳清豪的身影消失在帳外,上官鈺才轉回視線看我,「怎麼了?有什麼事?」
我走到桌邊看著那幅羊皮地圖。邪茨,就在大楚以北的位置,三面環山,只有一處與我們大楚接壤,所以經濟不發達,再加上都是山地,種不了多少莊稼,他們大多靠羊肉為生。而我們大楚幅員遼闊,土地肥沃,這些年來越來越富庶,人口增長很快,也難怪邪茨要眼紅了。
「在想什麼?」他見我一動不動的只顧盯著地圖看,好奇的湊到我面前。我指了指邪茨的圖標,「偷襲?怎麼這麼快就要打了?」
他看了一眼,眸中精光一閃,不答反問:「你都聽到了?」我點點頭,他看了我一眼,想把地圖收起來,「打仗是我們男人的事情,你就不要管了,好好呆在軍營裡就可以了。」
怎麼,看不起我?我翻了個白眼,直接忽略他的話,慢悠悠的說:「如果你們要偷襲,我有一個更好的辦法,而且勝算也比較大。」
他眼睛一亮,目光灼灼的看著我。他知道我曾經有過許多次非同一般的見解,現在我這麼說必定有大部分的把握。他似乎在思考著利弊,眼睛一眨不眨的,半晌後對我點點頭,「你說說看。」
我微微一笑,神情自若的在毛毯上坐下,「那你得先告訴我為什麼這麼快就要打了?」
「你……」他啞口無言的看著我,好一會才無奈的歎道:「你的好奇心還真旺盛。」
我不置可否的眨眨眼,一副你要告訴我我就告訴你,你不告訴我我也不告訴,你自己看著辦吧的態度。他撇了撇嘴,終於走過來在我身邊坐下,屈服了,「剛才我們去跟邪茨談判了。」
「啊?」我無比驚訝的看向他,怪不得那些人通通不見人影,直到剛才才回來,原來是去談判了,我居然一點消息都沒有。面對我的驚訝,他倒是毫不意外,仍在繼續說:「但是邪茨王態度冷淡,堅持要我們再開放一個窗口或者提高貿易價格,否則免談。可是這兩件事早就被父皇回絕了,不可能再有商量的餘地。孫夏甚至放低了姿態去跟他們談,希望和平解決,畢竟戰爭是誰也不希望的,但是他們根本沒有誠意,似乎提出這兩個條件只是為了有借口可以對我們出兵!」
原來是這樣!邪茨王一門心思挑起事端,只是想打這個仗,根本不想談判!他的目的就是大楚!
震驚之餘,我有些不能接受即將到來的烽火。沒穿越前,身在21世紀的和平年代,沒見過任何戰爭場面,即使電影電視裡打的滿頭都是血,也沒有特別觸動的震撼效果,只因為知道它是假的。穿越後到了這裡,也是一派繁榮景象,順風順水的生活了幾年,也習慣了。現在若是真要打起來,必定血流成河,哀鴻一片。可惡的邪茨王,吃飽了撐著想起打仗來了。
「喂,想什麼呢?我都告訴你了,你也該說了吧。」上官鈺見我一副神遊太虛的樣子,不禁推了推我,我一陣恍惚,整個人回過神來,緩緩道:「偷襲這個辦法不是不可以,可是什麼時候的偷襲效果是最好你有沒有想過?」
「當然是晚上了。」
「錯!」我大聲否定大家經常會犯的一個誤區,「晚上軍隊休息,固然是一個偷襲的良機,但不是最好的。」
「那最好的時候是?」他好奇十足的看著我。
「知己知彼,毫無防備的時候!」
「知己知彼,毫無防備?」
上官鈺顯然對我說的這兩個詞表面意思都理解,但是至於我到底要說什麼,有些一知半解。
我跟他分析道:「偷襲這個辦法聽上去是不錯,可是我們的士兵剛剛到達堰城,在還沒有熟悉地形的情況下就搞偷襲,你覺得這樣的成功率有多少?況且我們才剛跟邪茨發生一次衝突,邪茨王必然心生警惕,這個時候去偷襲無疑是撞在槍口上,大家只會兩敗俱傷,即使贏了,也只是哀勝,大家能高興嗎?」
我實事求是的說出偷襲這個決定的敗筆,上官鈺認真的聽著我的分析,當聽到我說這樣的勝利只是哀勝時,臉上閃過一絲憐憫,試探著問:「那照你這樣說,怎樣才能勝的漂亮?」
我笑了笑,拿起杯子喝了口水,朝他招招手,示意他湊近些。他曖昧看著我,眼中閃爍著狡黠的光芒,「怎麼了,想跟我說悄悄話?」
天,我只是想製造些神秘感,為什麼會碰上這樣一個自戀的男人?
我沒好氣的丟給他一個白眼,直接忽略他的話,神秘兮兮的說:「想要偷襲邪茨成功,必定要先除去除邪茨王的疑心。孫夏不是說「兵不厭詐」嘛,咱們就來個兵不厭詐!」
「哦,怎麼講?」上官鈺來了精神,也不再跟我玩曖昧的把戲了,俊顏上閃現前所未有的興奮,彷彿一頭嗜血的老虎,正在尋找最好的下手機會,能夠獲取量最大,傷亡率最小。
我微微一笑,帶著誘惑的口吻,「你知道我們那天為什麼會跟邪茨軍隊打個平手?就是因為一,我們的軍隊剛剛趕到堰城,還沒來得及休整就上了戰場;二,我們對堰城的地形不熟造成的。要打勝仗,必須先讓大家熟悉堰城的地形,在知己後,矇混敵人!」
我說完後朝上官鈺看了一眼,朝他挑挑眉,意思是問對不對。他點點頭,不作評價,「繼續說。」
我無趣的收回「自作多情」的表情,這個人一旦辦起大事來,那個認真勁還真是……
我決定不去在乎他的態度,將自己的想法完全說了出來,「我們可以放出消息說士兵到了堰城後水土不服,精神萎靡,根本沒有辦法作戰。邪茨王必定起疑,派探子來打探。這時候我們就要讓士兵裝出的確萎靡不振的樣子。探子親眼所見,定會一五一十的回去稟報邪茨王。按照邪茨王生性多疑的特點,他也許會信一半,但是還要親眼所見才會完全相信。那麼等到他出兵試探的時候,我們就先派一小部分兵出去迎戰,順便在城裡散佈因為找不到可以上陣的兵,這一小部分的兵也是湊出來勉強上陣謠言。」說完,我吸了口氣,接下來要說的話比較殘忍,但是如果要大舉擊潰邪茨,這是沒有辦法的事。
「當然了,這些兵必須輸給他們,等到邪茨王真正相信我們的軍隊的確無法作戰,他們歡慶的時候,我們再實施偷襲,一舉擊潰他們!」
我說完最後一句,長長的鬆了口氣,第一次一句話就掌控了那麼多人的生命,而且還是出了個壞主意,我目光閃爍的瞟著上官鈺的眼睛,他一動不動的看著我,眸中不斷的閃過明滅不定的光。須臾,他眼眸一眨,沉聲問:「這麼說的話,那一小部分兵算是先鋒了?」
先鋒,這個我不願提及的詞,它意味著衝鋒、試探甚至死亡。如今上官鈺直言不諱的捅破我的迴避,讓我有一瞬間的怔愣,最後晦澀的點點頭。先鋒是會犧牲的,他們只是為了以後的勝利充當的先遣部隊,他們的出現就是為了死亡。我就是知道這個含義才會迴避這個詞,覺得是自己把他們推向了那條不歸路。
上官鈺靜靜的看著我,我亦慢慢抬起頭看向他。兩人心照不宣的對視著,彼此眼中都有一絲歎息,不是心狠啊,是不得不這麼做,不得不這麼做啊!
靜默了片刻,他倏地站起來,眼睛望向前方,揮了揮手,「為了大局,總得犧牲一些什麼。來人,把陳將軍找來。」
看著他瞬間恢復自信果斷的樣子,剛才微微有些憐憫的情緒被拋開,我知道這才是我愛的上官鈺。心腸軟的時候像濫好人,但是要掌控大局的時候也放得下,不會猶豫。
我從毛毯上站起來,走到他身邊,上官鈺又要把陳將軍叫來,陳清豪不比自己的夫君,只有我們兩個人的時候可以隨便一些,他畢竟是外人,得注意一點形象。
陳清豪很快就來了,簾子掀起的時候帶著一股冷風吹進來,伴隨著他溫潤的嗓音,「末將參見殿下。」
上官鈺忙親自扶他起來。
「見過娘娘。」雖然他剛剛給我行過禮,但是他給上官鈺行完禮後轉身又對我行了一禮,態度之恭敬,讓人難以想像他是一個大權在握的將軍。
我微笑點頭,虛扶了一把。陳清豪跟其他許多帶兵打仗的軍人不同。雖然他也是將軍,但是少了一分那些人的粗獷豪氣,多了一分讀書人的斯文與莊重。你與他說話不會感覺半天解釋不了一個詞是什麼意思,反而說的十分輕鬆自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