送走了總管一幫人,爹和娘走到那些箱子前,饒是見過大市面的爹仔細看了看那些箱子也不禁為之一震。
只見十隻紫金檀木的箱子整齊的排成兩排放在地上,箱子上雕著富麗堂皇的牡丹,箱子的邊緣都用打成長條的金子鑲了一層金邊,搭配著淡淡的紫色木料,顯得華貴而大氣。
老爹盯著箱子看了一會,才走過去將箱子打開。伴隨著娘的一聲低呼,爹的臉上反射出箱中飾物的顏色,而屋內的牆壁也一瞬間被照的金光閃閃。
我立刻知道了這個箱子裡放了什麼,湊近一看,果然是滿滿一箱子金元寶,整齊的排在其中,閃爍著耀眼的光芒。
老爹接著又打開另外九隻箱子,裡面逐一分佈著名貴的茶葉、綾羅綢緞的衣服、翡翠珠寶的飾品以及各種珊瑚玉器的物件,件件做工精良,美輪美奐,似乎把天底下所有的奇珍異寶都搜羅了過來。而這些聘禮的價格可謂價值連城,令人咂舌。
對於這些超奢侈的聘禮,老爹剛開始驚奇過後就恢復了平靜,倒是娘嘖嘖稱歎了許久。我看向老爹,他朝我呵呵一笑,又將視線轉移到聘禮上,眼中漸漸瀰漫上一層隱藏的極深的擔憂。
我有片刻的不解,隨即看到老爹一動不動的盯在那些聘禮上,才猛地反應過來。
自古以來的豪門大戶,都是爬的越高,摔的越重。我們的丞相府如今和太子結親,正是不斷往上升的過程,而且老爹官拜丞相,若是哪天老爹的權利威脅到皇權,皇上必會除之而後快,而到那時,我們一家就會陷入滿門傾覆的命運。
老爹看的遠,在上升的途中就意識到了這一點,並且這樣的顧慮不是聳人聽聞,也不是杞人憂天,而是真真實實的可能存在。何況我那個時空還歷朝歷代的都有見證。
老爹一一過目了那些聘禮,又讓我選出一部分中意的,然後將其他的一一蓋上蓋子讓奴才們搬到庫房去。
看完聘禮,老爹拍了拍我的背,眼中帶著不帶任何其他意思的由衷微笑,「月兒,你能嫁入皇家,是我們顧家最大的榮耀。」
我看著爹堅定的眼神,慢慢點了點頭,在心裡輕道:「爹,我一定會成為最讓你驕傲的女兒,絕不給你們添麻煩。」
爹彷彿明白了我的意思,眼神晃了一下,隨即恢復平和,又跟我隨便說了幾句,才與娘一同離去。
我看著桌上自己留下來的玉器、髮簪和步搖,又看看爹和娘走出去的蒼老背影,慢慢坐回椅子上,腦中有些混亂。
時間不知不覺的過去了,離大婚只有七天了,娘把一切東西準備停當,皇上的旨意也在那天跟著下來了,大致就是希望這次的喜事能夠辦的順順當當,和和美美。
爹再次滿臉含笑的招呼宣旨的公公去廳裡喝杯茶,公公也是十分給面子,兩人一路客氣著過去了。我看著公公的背影想到我跟上官鈺自從那次及笄禮見過面後就沒再見過面,心裡的思念竟有些氾濫成災。因為古代的規矩,結婚之前夫妻雙方是根本不知道對方長的什麼樣的,而我們是皇上賜婚,所以雖然知道了彼此是誰,但是大婚前兩個月皇上說什麼還是禁止了我們見面。
這兩個月下來,讓我對他的思念愈加濃烈,我都懷疑皇上是不是故意不讓我們見面的,好讓我們極度思念對方,然後在大婚當天如膠似漆,難捨難分,上演一出只羨鴛鴦不羨仙的戲碼。
呃,我拍了拍自己的腦袋,停停停,我這是在想些什麼,居然會想到那裡去,真是越來越不純潔了。都是上官鈺那小子害得,整天跟我胡說八道,讓我跟著胡思亂想。
我猛地灌了一大口水,試圖平復下急躁的心情。
於是五月初五,就在我期盼又抗拒的轉換中,緩緩而來。
這天,天剛濛濛亮,我就已經醒了。也許是知道今天是自己大婚的日子,我昨天整晚上的睡眠都非常淺,保持著一種一叫就醒的狀態。但是在大約寅時末的時候,我還是徹底醒了,而屋外的丫頭此時也是剛剛起床,為了怕打擾我,動作非常輕緩。
我怕我此時起來又會被丫頭一陣苦勸再睡會,索性翻了個身勉強自己閉上眼睛再睡上片刻。偏偏這時腦子不配合,清醒的要命,我在床上翻來覆去的睡了好一會,始終沒有睡意。要知道,當一個人一點睡意都沒有,徹底醒了的時候再躺在床上裝睡,那是件多麼痛苦的事。我極力控制自己在床上翻來覆去了半柱香的時間後,終於還是沒忍住,沒驚動任何丫頭的自己從床上爬起來穿衣服。
等到我簡單的穿好衣服走到門口的時候,值勤的翠兒看到我怔了一下,訥訥的問:「小姐,你怎麼起來了?」
我笑了笑,朝她撒了個謊,「昨天睡得太早,所以今天醒的也早。睡不著了,索性起來透透新鮮空氣。」
翠兒一臉驚奇的看著我,須臾之後果然開始勸我,「可是時間還早著啊,小姐起來也沒什麼事,不如還是回床上再去躺會兒吧。」
我搖了搖頭,心道我就是在床上躺了半天睡不著才爬起來的,現在要我再躺回去,我不是在鬧著玩嘛。
「我不睡了,你讓紅兒給我準備洗漱用品和早飯吧。」我逕自吩咐了翠兒,不再過多的糾纏於這個問題。翠兒看了我兩眼,似乎還想勸我什麼,可是猶豫了片刻後還是順從的不再說話,乖乖的出去找紅兒了。
紅兒剛一進門,可就不像翠兒那麼乖順了,她進門就喊,「小姐你起來了?」
我坐在梳妝台上為自己梳頭的手一頓,頭也沒回的嗯了一聲,她快步走過來,氣也沒喘的就問:「小姐你這麼早起來幹嗎,趕快回床上再躺一會,今天是你的大喜日子,要漂漂亮亮的出嫁才可以,別讓皮膚暗黃了。」
啥?我早起來一天皮膚就暗黃了?我們現代還早睡早起身體好呢,這是什麼怪論?我不雅的瞥了她一眼,拿起梳子繼續梳頭,嘴上笑道:「你現在怎麼跟個小老太婆似的,娘都沒你管的多。」
紅兒沒好氣的看了我一眼,我敢肯定,要是我是丫頭,她是小姐,她就會直接把手戳到我的太陽穴上了,然後用一副恨鐵不成鋼的口吻說:「我這是為你好啊。」
我想像著紅兒白髮蒼蒼的時候,用手指戳著某個孩子的太陽穴,無奈說話的口氣,忍不住就撲哧一聲笑出來。紅兒看到我這樣,大概被氣的無語了,拿過我手裡的梳子沒好氣道:「奴婢給你梳頭。」
「你早飯給我準備了嗎?要是沒有的話先去弄早飯吧。」我心情愉悅,決定試試紅兒的忍耐力。這丫頭給我梳頭的手頓了下,瞥了眼鏡中的我,彷彿在努力克制下情緒,乾巴巴道:「已經吩咐下去了,梳好頭東西就可以來了。」
哦,紅兒這速度還滿快的嘛,我點點頭,看來這丫頭的忍耐已經快要到極限了,要是我再逗她下去,恐怕她不發飆也得發。
我決定不再逗她了,等著她給我梳完頭漱口吃早飯,那丫頭卻突然自顧自的笑了起來。我莫名其妙的看著她,莫非剛才被我玩過頭了,精神失控了?
「你笑什麼?」我疑惑的看著她。紅兒笑了幾聲,通過鏡子曖昧的看向我,「奴婢知道小姐為什麼這麼早就起來了。」
「嗯?」我挑了挑眉。紅兒篤定的看著我,「因為今天是小姐的大喜日子,小姐肯定急著想見太子殿下,心急火燎的,自然睡不著,只好早早爬起來了。」她說完,又咯咯的笑起來。
我愣了一下,臉上騰的一紅,這丫頭,居然調侃起我來了。我假裝生氣的拍了下她的手,猛地起身去撓她的癢,嘴裡恨道:「你這丫頭,盡胡說,壞我名節。」
紅兒笑著躲避我的手,嘴上卻是不饒人,「小姐不講理啊,奴婢說的可是實話啊,難道你不急著嫁給太子殿下?」
「死丫頭,你還說!」我聽出紅兒話裡的意思,暗指我當然急著嫁給上官鈺,頓時羞得滿臉通紅,拔腿就去追她。這丫頭的話要是被別人聽去了,我以後就蒙個面過日子吧。
不過好在我手長腳長,那丫頭一邊要笑我,一邊還要躲我,加上個子又小,腳下自然沒我快,跑了幾步就被我抓住了。我捉到對象,「陰險」的看了她一眼,紅兒自知難逃「噩運」,哭喪著臉看著我,想用可憐打動我。我可沒那麼憐香惜玉,下手無情,狠狠的撓了她癢癢。紅兒被我撓的笑得上氣不接下氣,連連求饒,「好小姐,你饒了我吧,奴婢再也不敢了,不敢了,啊哈哈哈。」
我看著紅兒被我撓的笑得滿臉通紅的樣子,心裡終於「解氣」,鬆開抓著她的手,趾高氣昂的看著她呼呼喘氣的樣子,「恐嚇」著問:「以後還敢不敢亂說了?」
「不敢了,不敢了,奴婢錯了。」紅兒求饒求得跟什麼似的,連連擺手。我滿意的嗯了一聲,重新將梳子遞回她手上,「那幫我繼續梳頭吧。」
她一臉鬱悶的看了看我,又看了看梳子,在我「高強壓」的注視下,乖乖拿起梳子繼續幫我梳頭。
因為待會要梳新娘頭,所以為了方便行動,我只讓紅兒先幫我紮了一把辮子在身後,然後洗漱吃早飯。
等到早飯吃完,這天才算大亮。我走到院子裡,看著滿目的紅,以及本來這個時候府裡才剛剛有人走動的院子,可是今天因為我的大喜日子,整個府裡已經人來人往了,心裡莫名就有種悲傷的感覺。
我一一掃視著門樑、長廊、窗戶,目之所及,到處都懸掛著大紅的綢子,大大的喜字貼滿了每一扇大門,每一個窗戶,映襯著初夏早上的第一縷陽光,散發出金紅色的光芒。
悲傷的感覺遍佈我的全身,我要離開這裡了嗎?離開這個我雖然只呆了短短兩年,和真正顧采月的父母也只相處了兩年的府邸?等到真正要分離的時候,不捨的感覺還是刺痛了我的心,我彷徨的看著這熟悉的一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