秋夜無風,寂靜無聲,慕白卻感覺到夜無涯似帶著陣陣可怕的陰風一般,又似鬼哭狼嚎。他側頭望了一眼橋上浩瀚飄渺的江水,波濤洶湧,滾滾向東流,它如一個無底深淵,在瞬間就可以吞噬掉宇宙萬物。莫非他的未日真的到了,他不甘心,他還沒有找回自己的妻子,沒能對她說出所有的真相,他甚至還想好好地愛她寵她,與她攜手相持,與她白頭到老,與她兒孫滿堂,他好不甘心。
「不要,求你不要殺他,所有都是我的錯,求你了,慕白他已經沒有奪位的想法了,都是我的錯,你們放過他吧。」慕雪滾到了夜無涯的腳下,苦苦的哀求,聲淚俱下,其情可悲,其情可憐,慕白在這一瞬間原諒了她。
他的姐姐,可恨又可憐,若他早聽母妃的話,沒有存著太大的野心,姐姐就不用為了他而付出這麼大,而她也不會變成今日的模樣。
因果報應,所有的一切其實是因他而起,是悔,是恨,是過,也是果。
「你讓自己的姐姐如此作賤自己,忍心嗎?換作是我,早就轉身跳進這浩瀚大江了。」夜無涯無恥地引誘。
慕白怔了一下,哈哈狂笑起來。
「你這陰人也會有心嗎?如果真有心存在,你會那樣對待梅洛睛嗎?不要跟我說她與你沒有關係。」
夜無涯怔住,陰森陰沉,「你太多話了。」
「哼,本王子與你不同,正因為有心,所以才不能這樣死去。」說完,慕白長劍一揮,刺向夜無涯,夜無涯冷笑,正欲輕輕閃開,腳讓綁住,慕雪用盡了全力死死地拽住他的腳。夜無涯一時無法掙脫,狼狽地躲過了慕白的進攻,再一掌將慕白逼退了好幾步。他稍是定住後,腳用力,狠狠地踢著死死拽著她的慕雪,又迅速將她擰起,猙獰一笑,「像你這樣的蠢女人早就該死了。」
說完,他用力一扔,將慕雪甩出懸索橋。
「慕白……」慕雪驚恐的聲音劃破長空,如落花飛絮飄渺而下,慕白風一般衝了過來,試圖救她。
他只拉住了她的衣角,啪的一聲響後,慕雪如飛天的神女一樣,迅速地掉向了浩瀚的江水之中。「快走……」掉下去那一刻,慕雪所有的猙獰,深刻的眼角皺紋都放開了,一臉的祥和,放鬆,唯有眼裡還帶著對他的擔憂與愧疚。她一張一合地說著,慕白卻是再也聽不到,只覺得那一瞬間,姐姐的容顏異常的明艷與恆久。
如果時間可以回溯,他與她都不願再走上這一條絕路。
「姐姐……」慕白再也忍不住了,一瞬間像是山崩地裂,海嘯雪崩。短短一個夜晚,他丟了心愛的妻子,失去了最好的兄弟與相依為伴的姐姐。他慘叫一聲,血湧上心頭,紅了眼,持劍刺向夜無涯。
夜無涯見他如此,越是殘忍地笑得猖狂,他輕輕一躲,眼神閃過一道寒光,輕抿,「就讓我慈悲為懷,送你去與你姐姐相聚吧。」說完,他抽出短劍,刺中了慕白的腹部。
慕白讓刺中,悶哼了一聲,抖著手,還想回擊。夜無涯不給他這個機會,將他推倒在橋上,慢慢地走近他,想給他致使一擊。
就在這時,原依突然驚叫起來,「快走,對面來了好些人,看樣子,都不是好惹的。」
夜無涯抬頭一看,懸索橋的另一邊。火光沖天,聽得到馬的雜亂的蹄聲與撕鳴。他也是暗驚,只得迅速上馬,冷冷地丟下一句:「就讓你再多活幾天,反正到時你的蠱人蟲發作,你也是必死無疑的。」
幾聲尖銳可怕的笑聲之後,他與原依快速驅馬離去。
慕白緊捂著腹部,疼痛、麻痺、精疲力竭、眩暈、天旋地轉,耳邊彷彿聽到了萬馬奔騰朝他而來。朦朧中,又似見火光四溢。眼前,模糊中聳立好幾匹馬,沉沉間,聽到了一聲驚呼。
「是慕白王子,快……」「將軍,那邊有人逃走了。」
「追。」
「我不想信你會這樣對待我,回答啊,慕白,為什麼?」梅洛睛迷濛間,四周是無盡的黑暗,突然間,前方出現了光明的亮點,那亮點越來越大,碎碎散開,如簾被拉開般從中間把黑暗撕裂開來。她也說不清楚為什麼,腳就朝著那裡前進,越跑越快,越跑越急。前方,光亮之中,一個熟悉的背影正慢慢向前而去。她急了,總覺得他越走越遠,遠到自己如果不抓住他,他就再也回不來了。
「慕白,你回答我。」她大聲朝著他的背影狂叫。
前進中的慕白頓住,緩緩地回過頭來,背著光,梅洛睛看不清他的表情。恍然中又覺慕白在對著她說些什麼。
「慕白,」她又是一聲大叫,加快了腳步,向著他而去。
「不要過來。」這一次慕白的聲音清晰地響了起來,梅洛睛讓呵住,停在原地,突覺得呼吸困難,又覺得陰風陣陣,聽得到鬼怪的嚎叫。「你要去那裡,你還欠我一個解釋。」梅洛睛害怕,越來越害怕,覺得慕白的影子是越來越遠了。她心裡泛起了一陣陣寒戰,「你回來。」
「我,回不去了。」慕白的聲音如夢似幻。
「……」
「你騙人,你還欠我一個解釋,休想就這樣離開。」梅洛睛在一陣錐心的刺痛之後,突然堅定霸道地說道。
「……」慕白沉默不語,影子在陰風,刺眼的亮光之中,顯得很詭異,突然,他像是一下子與梅洛睛拉近了距離一樣,梅洛睛清晰地看到了他慘白的臉上,兩道血紅的淚跡。梅洛睛驚呼,捂嘴,痛到了極致,差點窒息。她突然好像明白到慕白要去那裡,拼了命地往他那裡跑去,「別走,別走,你必須親口對我解釋。要不然,我這輩子永遠原諒不了你。」
她跑得越快,原本拉近距離的慕白突然間又離得越遠,遠到她都沒法追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