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妳不是單親媽媽?」
「對,可是我先申明,我並沒有刻意假裝自己是,只是你一開始向清潔公司要求單親媽媽,我又被你瞧見了,所以不方便向你提出更正。」
原來如此,難怪他在她面前提起孩子的事,她總是很不自在的樣子,也不像一般的母親在言談之間聊起自己的孩子……正是因為如此,其實他常常忘了她是個單親媽媽,再加上一心一意想要她對他敞開心,沒來得及細想孩子的事。
「現在我在你眼中不但是個不值得憐憫的人,還是個可惡的說謊者,你應該很痛恨我吧。」
「為什麼現在才告訴我這件事?」
「我不想成為別人的替代品。」
「這是什麼意思?」
「你知道我的意思,我不是何敏君的替代品。」
「妳怎麼知道何敏君這個人的?」
「我怎麼知道的並不重要,但你把我當成她的替代品,不是嗎?」
他真的是氣炸了,很想用力抓住她的肩膀,狠狠的搖晃她,教她清醒一點。
「妳認為自己只是別人的替代品?」
「難道不是嗎?」
「妳是這樣子看我的?認為我是一個連自己的心意都搞不清楚的男人?」
頓了一下,她的目光顯得有些茫然。「我們之間的一切發生得太快了,如果你不是誤以為我是單親媽媽,當初還會注意到我嗎?」
一時之間,他回答不了她的問題,因為若不是誤會她的身份,他根本不會給她機會進入這裡。可是,真正將他們連在一起的關鍵並不是從這裡開始。
「雖然我沒有故意說謊,但我不會硬拗自己是個無辜者,如果你想回到何敏君的身邊,你用不著覺得對不起我。嚴格說起來,我們什麼關係都不是。」
夏祈風頓時額上青筋暴跳。這個女人今天是打定主意來激怒他的嗎?「誰說我想回到她身邊?」
「我知道那天在超市遇見的那位小姐就是何敏君,這幾天你一點消息都沒有,難道不是因為想回到她身邊?」
真是了不起,她不但忘了自己的承諾,還把責任全推給他……這件事情暫且擱下,眼前他只想知道一件事。「我說要回到她身邊,妳就會輕易放我走嗎?難道妳不試圖挽留我?」
遲疑了一下,閻秋天抬起下巴道:「是我的就是我的,你的心若在她身上,我挽留也沒用。」
「如果妳愛我,妳就會想辦法留住我。」
「你都不要我了,我幹嘛死皮賴臉拉住你?」她的臉皮沒這麼厚。
「雖然相處時間不長,但是我對妳的心意如何,難道妳感覺不出來嗎?」
「……你一直誤以為我是單親媽媽。」
「妳還是不明白嗎?這不是重點,只要妳有心,妳一定看得出來我的心意。」
現在,她只覺得邏輯大亂,腦子變得不清不楚了。
「對妳來說,我是一個感情很隨便的男人嗎?妳認為愛上一個人是很容易的事嗎?愛情並不是水龍頭可以隨心所欲的開關,愛情比世上任何有形的物質還珍貴。如果妳真的明白這些,妳就不會輕易讓我回到她身邊。」
半晌,她結結巴巴的吐出話來。「我……只是……希望你幸福。」
「妳真的有仔細想過,什麼才是我的幸福嗎?」
「我……」沒有,她只是理所當然的以為他要的幸福是何敏君。
擺了擺手,他決定今天談話到此為止,要不然,他真的會被她活活氣死。「妳還是先回去吧,用心想想我的話,我對妳的心意究竟如何?什麼才是我的幸福?」
怔怔的看了他一會兒,閻秋天取出鑰匙放在茶几上,拿起背包離開。
走出大樓,站在台階上,她突然乏力的蹲下來,腦子一片混亂,許久,她拿出手機找上此刻可以陪伴在身邊,又不會囉哩囉唆的人——雲冬天。
當手機那一頭的聲音傳過來,她可憐兮兮的說:「冬天,陪我喝一杯。」
「他要回何敏君身邊就回去啊,幹嘛跟我生氣?」在酒精的催化下,閻秋天的腦子當然是更亂七八糟,想不通的還是想不通。
雲冬天忍無可忍的打了一個哈欠,想直接閉上眼睛小睡一下,可是身旁的女人喝了酒,沒有盯緊,萬一跳起來發酒瘋,驚動四季花香所有的住戶,明天這位小姐失戀的八卦就會傳得無人不知、無人不曉。
不過,這會兒她不得不對這位小姐豎起大拇指,從來不喝酒的人,竟然連灌了三罐之後,說話還如此清楚,看樣子,她天生酒量好喔。
「他對我的心意究竟如何?什麼才是他的幸福?他直接說清楚就好了,幹嘛要我想?除了天馬行空胡思亂想,我的腦子根本不管用嘛!」她懊惱的敲著腦袋瓜。
不錯嘛,還真是瞭解自己。雲冬天斜眼看了她一眼,忍不住翻白眼。這位小姐東一句西一句,思緒跳來跳去,難怪喝了一個小時的啤酒,問題還繞在原地打轉。
「我不明白他的心意,難道他就明白我的心意嗎?當初他們愛得轟轟烈烈,我還能怎麼樣?」其實趙伊玲的那番話深深影響了她,平凡的她怎能期望自己比得上那段轟轟烈烈愛情的女主角?
雲冬天不以為然的撇了撇嘴。轟轟烈烈有什麼了不起,還不是沒有了。
「愛情為什麼這麼複雜?」
雲冬天唇角抽搐了一下。是她想得太複雜了吧。
「妳幹嘛一句話也不說?」閻秋天突然想到都是自己一個人在說話,完全忘了她就是喜歡雲冬天的不囉唆才找上人家。
「妳不是一個人說得很開心嗎?」言下之意,她幹嘛跳進去湊熱鬧?
「我哪有說得很開心?妳沒看到我快煩死了嗎?」
「對不起,我看妳一個人說個不停,還以為妳說得開心。」
閻秋天將手上的啤酒罐放在地上,充滿渴慕的伸手圈住好友的手臂。「冬天,不說幾句安慰我的話嗎?」
「妳想聽什麼?」她可是很務實的。
「我想聽什麼?」
「對啊,妳不想聽的,我說了也是白說,所以先問清楚,妳想聽什麼?」
額上出現三條線,閻秋天完全酒醒了,鬆開圈住好友的雙手,兩眼一瞪。「哪有安慰人,還先問人家想聽什麼的。」
「如果我按照自己的心意,想說什麼就說什麼,萬一惹妳不開心,妳又怪我不會安慰人,怎麼辦?」
這會兒她真的啞口無言,冬天就是有辦法教人家「冷靜」下來。
好吧,她確實不能對沉靜的冬天抱太大期待,反正她這個人很好搞定,能夠讓她好過一點就成了。「妳要說什麼就說什麼,我絕對不會怪妳。」
「真的嗎?」
她舉起手發誓,一隻不夠,兩隻都舉起來。「我保證。」
「好吧。其實夏祈風說得對極了,妳應該用心想一下……不,還要再用點大腦想一下,他對妳的心意如何,妳還不清楚嗎?」
什麼嘛!閻秋天很委屈的說:「妳是夏祈風的應聲蟲嗎?」
「難道不是嗎?他對妳到底是不是真心的,妳應該很清楚。」
「他跟那個女人見面之後,足足消失了三天,如果我不去找他,他根本不會見我,我認為他們兩個舊情復燃,這有什麼不對?」
「說不定那幾天他有要事在身,實在沒辦法抽出時間聯絡妳。」
她彷彿被人一棍朝腦袋敲下去。是啊,她怎麼沒想到這個可能性呢?
雲冬天見狀,搖了搖頭。「瞧妳的樣子,應該是沒有想過這個可能性,因為已經預設立場,認定他們舊情復燃,腦子完全失去思考的功能。」
「任何人遇到這種狀況,相信反應都跟我一樣。」她很心虛,仔細想想事情的經過,她確實已經抱持「他們舊情復燃」的想法……不,也許更早,她就預設立場了,認為自己只是替代品,「夏祈風想回到何敏君身邊」也就變成理所當然的事。
雲冬天聳肩一笑。「就我所知,女人都喜歡聽男人的辯解,明明知道他們睜眼說瞎話,還是得很安慰,至少這表示自己是被對方在乎,可是妳的反應完全不是那麼一回事,還真是與眾不同。」
閻秋天肩膀無力的垮了下來。「難道我真的錯了嗎?」
「我不知道。剛剛聽妳囉哩囉唆了一大堆,雖然東一句西一句,亂七八糟一點章法也沒有,可是你們之間發生的事倒也說齊全了,不過我沒見過你們之間互動的情形,他對妳是真心還是假意,沒辦法站在客觀的立場評論,這只能問妳這個當事者了。」
回想他們之間的點點滴滴,無庸置疑,他對她絕對是真心的。
「我知道妳喜歡胡思亂想,可是沒弄清楚之前就先想東想西的將自己困住,這不是防患未然,而是愚蠢。」
「我……」
「所以說,人不可以說謊。還記得我三、四個月之前就跟妳說過了,與其成天擔心受怕,還不如主動向他坦白真相。當時妳若表明自己不是單親媽媽,說不定就不會引發後面這些事情。」
是啊,早一點坦白,她就不會老覺得自己是替代品。
「閻秋天,簡簡單單的一件事被妳搞得這麼複雜,還真是了不起。」
「妳不要取笑我。」
「我沒見過妳這麼好笑的人,這點小事也需要喝酒嗎?」
「這怎麼會是小事?我都快難過死了。」
「我懂,在愛情的世界,小事也會變成大事。」
「我……不跟妳說了!」
「很好,那我可以回去睡覺了。」雲冬天開心的站起身,舉起雙手活動一下筋骨,在花圃的矮牆上坐太久了,身體都僵硬了。
「等一下,再陪我一會兒。」
雲冬天拍了拍她的肩膀。「妳也回去睡覺吧,一覺醒來,太陽還是會從東邊升起來,妳心愛的男人也不會跑掉。」
「真的嗎?」
「夏祈風有說他不要妳嗎?沒有,不是嗎?所以妳大可放心,不管他是誤會還是生氣,都會過去。」
話雖如此,閻秋天還是覺得心頭沉甸甸的。不過夜深了,她真的累了,今天的大腦已經使用過度了,有什麼事,明天早上再說吧。
當閻秋天灌了一肚子啤酒的時候,夏祈風也在喝悶酒,不過此時他已經回到夏家。因為奶奶生病住院,過去三天他忙到沒辦法好好睡上一覺。
直到奶奶今天出院回家,他才終於可以稍稍走開身,可是趕著回家見心愛的女人,她卻告訴他,她不過是別人的替代品,真的是想氣死他!
那個沒良心女人真的很可惡,難道她看不見他的付出嗎?他還是第一次對一個女人這麼用心,她怎麼可以說出那種沒心沒肝的話?
「這麼晚了,哥怎麼還沒睡覺?」夏奕風將腦袋瓜探進他的起居室。
收拾一下腦子裡面混亂的思緒,夏祈風回過頭道:「我睡不著。你呢?怎麼也沒睡?」
「我是想跟哥喝一杯睡前酒。」他猜想大哥為了奶奶被迫暫時搬回家,今天晚上一定很難入睡,特地下來看看,沒想到真被他料中了。
「你去拿杯子過來吧。」
「我已經自動自發先準備好了。」夏奕風舉起藏在後面的杯子,同時大步的走進房。
夏祈風先後為他和自己的杯子斟滿紅酒,然後兩人舉杯乾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