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怎麼可能睡得著,事情越來越複雜了!
今天夏奕風要求她向夏祈風坦白真相,他認為一旦知道她沒有結過婚,也沒有孩子,夏祈風就不會再憐憫她,當然也不會生出感情。
當下她沒響應,但心知這是個好主意,用真面目面對他,就算他因此討厭她,也好過這種靠謊言而擁有的關愛。何況,謊言可以維持多久?真相總是會大白。
雖然理智上這麼想,可是一想到他真的因此而討厭她時,她就猶豫了。
理智和情感不斷的拔河,她為了這件事快煩死了,沒想到夏祈風竟然挑在這個時候提出交往的要求,這不是教她更難以啟齒嗎?
夏祈風說會給她時間考慮,那天晚上過後,他果然沒再提起交往的事,這教她大大鬆了口氣。若他非要現在得到答案,她實在沒辦法回答他,只能閃躲,可是,他同學會的日子近在眼前,她又不能一直避不見面啊。
無論如何,現在最重要的就是明天陪他參加同學會,完成任務之後,再來解決身份的問題,畢竟真相不大白,哪有什麼資格談情說愛?
甩了甩頭,拋下煩人的思緒,閻秋天看了一下時間,三點半了,她起身走向店門,鎖好門,接著四下巡視了一番,確定都收拾乾淨了,才拿了背包打算從後門離開。就在這個時候,她發現母親依然一如一個小時之前,全神貫注的坐在座位上書寫東西。
老媽想改行當作家嗎?她好奇的靠過去。「媽,在寫什麼?」
「我正在擬宴客的名單。」
閻秋天疑惑的挑著眉。家裡要請客嗎?「什麼宴客名單?」
「妳結婚時的宴客名單啊。」
她結婚時?閻秋天額上出現無形的三條線。這是什麼笑話?
「我們親戚不少,而且分散在台灣各個角落,不利用時間擬好名單,到時候一忙,很容易東漏一個西漏一個,很麻煩的。」
若非母親的口氣太過嚴肅,她一定會抱著肚子哈哈大笑。但現在,她只能翻一個白眼,涼涼的說:「媽,這會不會太誇張了?我連交往的對象都沒有,就在擬結婚宴客的名單,妳是在搞笑嗎?」
這是侮辱!閻母惡狠狠的一瞪。「妳媽是那種愛搞笑的人嗎?」
「媽現在就在搞笑啊。」
「前些日子,還逢人就歎息,吾家有女出嫁時,可卻連一個打探的人都沒有。後來,好不容易出現了一個帥哥,妳竟然信誓旦旦的說跟他沒戲唱。
「好吧,當媽的就親自出馬好了,左鄰右舍家家去詢問,準備幫妳找個相親的對象,結果到了金媽家,金媽反過來恭喜我說,妳交了一個超級帥的男朋友,好事近了。」
母親哇啦哇啦說了一大串,前面她還啼笑皆非,後面可傻眼了。「我交了男朋友?!」
「對啊,她可是親眼看見了呢!」閻母唱作俱佳的比著兩隻眼睛道。
唇角搐動了一下,閻秋天很不以為然的說:「看到我跟男人走在一起,就認為人家是我男朋友,老媽也當真嗎?」
「不是,她看見你們這個樣子。」閻母很三八的用左右手食指比出親嘴動作,然後曖昧的用眼神說:「妳這丫頭還真是惦惦吃三碗公。」
「……八成是看錯了,金媽年紀不小了,肯定老眼昏花。」不會吧,當時公園那麼昏暗,怎麼可能看得見?
「如果只有金媽,我還真懷疑她看錯了,可是離開金媽家之後,我又遇到隔壁棟的田家小嫂子,她也恭喜我,還問我什麼時候請喝喜酒,原來,她也看見了。沒辦法,你們吻得熱情纏綿,她想不多看一眼都難。」閻母嘿嘿的笑了。「一前一後都看見了,妳還說看錯了嗎?」
「媽,那個……」她比了下嘴巴。「很可能因為角度的關係,她們曲解了。」
「曲解嗎?」
「對,曲解了,他只是工作上的合作對象,絕對不是男朋友。」
閻母笑得更詭異了。「我都還沒說她們在什麼時候、什麼地點看見,妳就緊張的自己招了,還敢說這其中沒有文章?」
「……因為最近來過這裡的人只有他,她們不是說他,還會說誰?我們兩個真的不是那種關係。」她感覺自己的手心在流汗。
「是嗎?」閻母擺明不相信。
「真的!當然,以後的事很難說,可是現在真的不是。」
「上次去陽明山採花,是跟他一起去的吧。」
閻秋天舌頭打結了,她不能撒謊,可是也不能承認。那次她帶著海芋回家,老媽就好奇的問個不停,雖然當時打迷糊仗混過去了,卻也讓老媽察覺到她在隱瞞什麼,果然,這會兒馬上將兩件事的主角連在一起。
瞧女兒臉上的表情,閻母已經得到肯定的答案了。「現在,還敢說你們之間沒有不可告人的關係嗎?」
「可是,我們真的不是那種關係嘛。」但她的話聽起來一點說服力也沒有,因為連她自己都覺得他們的關係太曖昧了,似乎有那麼點男女朋友的味道。
「那是什麼關係?」
「我們……算是朋友關係吧。」
閻母右手撫著下巴,將女兒從頭到腳打量了一番。「我怎麼看都覺得妳像個戀愛中的女人。」
「我、我哪裡像個戀愛中的女人?」
「妳不照鏡子的嗎?」
「嗄?」
「只要有眼睛,誰都看得出來妳正在談戀愛。」
她看起來真的像正在談戀愛的樣子?實在忍不住,閻秋天用眼角餘光偷瞄玻璃窗中的自己,可倒影太過模糊,看不清楚。
「不用偷瞄,回家再好好照鏡子,妳就會知道妳媽有沒有誇大其詞。」
她尷尬的一笑,搔了搔頭,還是不厭其煩的重申一次。「我們兩個真的不是男女朋友,妳不要寫什麼宴客名單,會被人家取笑。」
「又沒有人看見。」
「總之,不要寫了啦。」
「有備無患,我先寫起來放著不行嗎?」她可是非常相信過來人的直覺,這個丫頭分明戀愛ing。
「我不管妳了啦!」真的火大了,閻秋天倏地轉身從後門離開。
回到家,她第一件事就是湊到全身鏡前,將自己仔仔細細打量了一遍又一遍。
她真的像戀愛中的女人?她覺得自己跟以前沒什麼兩樣,倒是氣色還不錯……
這就是戀愛的樣子嗎?
等一下!她拍了拍自己的臉頰。清醒一下,怎麼可以隨著老媽起舞,真當自己是戀愛中的女人?不不不,不可以胡思亂想,她甚至還沒有勇氣向他坦白真相,怎麼可以接受他的追求?
這時,手機發出叮咚的簡訊聲,她連忙取出手機一看——
別忘了,七點公車站牌見。
盯著手機屏幕好一會兒,閻秋天好笑又好氣的揚起唇角。這幾天見面之前,這個男人總要傳一通簡訊提醒她,他就這麼怕她逃跑嗎?不是說不管她逃去哪裡,他都會找到她,那還用得著怕嗎?不過……她唇角向上彎起。這種被他在意的感覺真好!
三更半夜在公園發生的事都會被人家瞧見,七點在公車站牌不是更危險嗎?為此,她特地戴上口罩,這樣就可以避免一眼教人認出來。
一直到坐上夏祈風的車子,駛離四季花香的活動範圍,閻秋天終於放心的拿下口罩。
「妳就這麼害怕人家看見我們在一起嗎?」他看起來悶悶不樂。
「不是,只是不想引發不必要的麻煩。」她不可能將「家醜」抖出來,只能含糊其詞混過去,所以明明理直氣壯,卻顯得很心虛。
他對她的答案似乎不滿意,索性閉上嘴巴,而她當然識相的跟著悄然無聲,也不敢問他們要去哪裡,要做什麼事。
一路上兩人靜悄悄的,三十分鐘之後,他們來到一家服飾專賣店,夏祈風仍然不願意跟她說話,她也只好繼續配合他,像個木偶般任由店員小姐操縱,試穿過一件又一件的衣服,最後由他選定了其中一件。
離開服飾店,手上多了一件衣服,這原本是很正常的事,可是此刻閻秋天卻苦惱極了。這是什麼意思?
當他們來到一家上海菜餐館用餐時,她忍不住問了。「為什麼特地 帶我去買衣服?」
「這是為了明天的同學會。」
「明天的同學會很正式嗎?」
「不是,單純想利用這個機會買衣服給妳,不可以嗎?」他的聲音不自覺的上揚,若是她回答「不可以」,他不會再壓抑自己,一定會撲過去狠狠吻她,教她沒辦法跟他劃清界線。
「……這衣服太貴了。」雖然有點搞不清楚狀況,但是她不至於傻乎乎的繼續惹惱這個男人。
「偶爾一次。」他發現她總是穿襯衫搭牛仔褲,看得出來她在衣著方面非常節儉,忍不住就想用這種方法寵她一下。
「我平常沒什麼機會穿這樣的衣服。」前陣子老媽還特地 帶她上百貨公司買了幾件洋裝,可是,除了給衣櫃增加一點可看性外,那幾件洋裝至今連一次亮相的機會都沒有。其實,原本她就計劃好了,明天就從其中挑一件出席他的同學會,無論如何,她是要站在他身邊的,總不能讓他面子掛不住吧。
「我會找機會讓妳穿上這樣的衣服。」
即使這個男人的聲音還含著怒氣,卻可以感覺到那份想寵愛她的心意,這教她有些不安。「你不要對我太好。」
「我就是要對妳好,那樣妳就離不開我了。」夏祈風的目光轉為熾熱。想擁有一個人,就會想對那個人好,這原本就是天經地義的事。
不知道是他的話還是他的目光使然,閻秋天只能任由心臟急促的怦怦跳,卻連一個字也吐不出來。
這時,夏祈風突然越過桌面,在她的唇上親了一下。
被這親密動作嚇了一跳,她慌張的左右觀看,這才想起他們的座位很隱密,還有屏風將他們與其他的座位隔開,除非有人緊緊盯著他們,當然,不會有人這麼無聊。
「妳不要在意別人的眼光。」
她一直覺得自己相當任性,只想待在蛋糕的世界享受簡簡單單的日子,可是遇到他之後,才發現任性原來還可以分等級,而他簡直可以稱之為「無賴」……夏家兄弟在這方面還真是一個樣。
「人活在這個世界上,對於別人的眼光不可能完全免疫。」
「這一點我同意,可是老在意別人的眼光,這不是很累嗎?」
「沒錯,可是只想著自己,太任性了,這更不好吧。」
「我寧可妳任性一點,至少對我任性一點。」
雖然他們之間的關係亂七八糟,並不是她願意捨棄自己的愛情條件,他們就可以在一起,可是她真的很想知道一件事。「為什麼?」
「為什麼喜歡上妳嗎?」
「是因為憐憫嗎?」她真的想破頭了,即使他對她的心意如此真誠,也常聽人家說情人眼裡出西施,可是,一想到夏奕風的話,她又遲疑了。
「妳認為自己需要憐憫嗎?」
「當然不需要,我什麼都不缺,日子過得很開心。」
「那為什麼認為我是因為憐憫妳,才喜歡上妳?」
「……我找不到任何你會喜歡上我的理由。」
「心動了就是心動了,就算有什麼理由,那也不重要了。」
是啊,心動了就是心動了,至於是什麼理由讓他對她動了心,她又何嘗在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