當點點光束透過葉緣窗縫投進了霞峭帳內,在小雲兒端著洗臉水入門發現異狀之後,立刻回頭享報龐老爺,此刻龐府上下早已全體動了起來,唯有依舊熟寐的兩人還在狀況外。
他們如交頸鴛鴦,絲軟緞被底下的身軀彎成了契合彼此的圓,溫熱的氣息包覆著彼此,溫暖著對方,兩束烏亮長髮在枕間結了結。
睡得正甜的龐月恩菱唇彎若弦月,略挪了挪身,卻感覺頭上傳來一陣刺痛,叫她咕啾了聲,眨了眨蝶翼似的眼睫,半張著惺忪睡眸回頭探去,正好對上一雙初醒卻顯得沉雋而漆亮的眸。
她傻愣愣地瞅著,先是不以為意地想要再閉眼小憩半晌,後又倏地瞪大眼,只見那雙黑亮的眼竟泛著點點笑意。
昨晚的旖旎春色唯的一下奔進她的腦海裡,羞得她滿臉通紅,抓起絲被兜頭蓋住,恨不得把自己給藏起來。
「放心,我會負責的。」上官向陽低低笑開,扯開被。
龐月恩合羞帶怯地瞪著他,朝他拉開絲被的手咬了一口。
真是的,竟然在這當頭嘲笑她當初假裝與他同床的事,「你敢欺負我?」
「淮欺負你了?」他脯懶地反問,以長年習武長著粗繭的指,輕撫她似花辦柔嫩的唇。
「你還真敢說。」她再咬一口,嬌嗔瞪著。
上官向陽見狀,猛地將她摟進懷裡,明知天早已大亮,卻依舊舍不得立刻離開她柔滑的身軀。
「喂,天亮了。」她羞報地垂下臉,對干如此赤裸的肌膚之親,曉是她仍不免害羞。
「嗯。」他沉喃著,親吻著她的發。
「該起來了。」她輕推著他,然而一觸及他厚實的胸膛,隨即又羞得收回手,渾身僵硬若石。
一想起昨晚的被翻狂浪,她就羞得很想死。
「嗯。」他的吻,從發頂轉往她飽滿的額、輕顫的長睫、秀挺的鼻,最後落在欲啟口輕斤的紅唇上,吻得您地霸氣而不容置喙,沒有輕吻輕吮,而是打一開始就濃烈得讓她招架不住。
「等、等等,天亮了」瞧他吻得益發放肆,龐月恩不禁咬了咬他的唇,清靈水眸都急得泛上一層薄霧了。
可惡的木頭,不知分寸,現在都什麼時候,還、還……羞不羞啊?
「你不是咱們京城最放浪形雕的龐家千金嗎?」他低低笑看,雖說吻的意猶未盡,但他並不打算再折騰她。
昨晚他理智盡失,要得太過火,就怕傷看她的身子。
「誰放浪形骸了?你哪只眼睛看見了?」她羞若艷盛的桃李,水凝的眸像是隨時都能掐出一把水來。
「這兩隻。」他指著自己的雙眼。
「戳瞎你」她掄起拳頭揮發。
「你想要謀殺親夫?」他笑得墉懶,輕鬆接下她的拳,順勢再將她拉進懷裡,緊密地摟看不放。
「戳瞎你,本小姐養你。」她豪放誇口,不羈得很。
「那怎成?你把我當豢養的面首了?」他抬眼直瞅著她,沉渾的低嗓自嚙著她玉指的縫中逸出,長髮斜掩慵邪的魅眸,那張玉白俊顏竟顯得幾分惑人妖冶。
「哪有面首像你這麼放肆的?你昨兒個、昨兒個……」指尖傳來像蟻蝕股又酥又麻的滋昧,令她況起話來斷斷續續,結巴得不成句。
「怎麼?」
「你——」
他的吻放肆地落在她頸間,大手滑入絲被底下,欺上那軟膩如緞的肌膚。
她倒抽口氣,只能眼睜睜看看可惡的男人在她身上煽風點火,興風作浪,卻又不得掙扎。
「嗯?」那自胸腔悶出的沉嗓,異常誘惑。
龐月恩漲紅的頰恍若快要釀出火來,想撇嘴,卻被沖上心口的激悸逼出了嬌吟,她忙摀住嘴,同一時間,瞧他沉了雙眸。眸底佈滿了毫不掩藏的情慾,是您地灼燙激揚,赤裸裸地將愛戀化為視線,纏繞在她心底。
在這樣的眸色注視之下,她還能反抗嗎?
她的心不能,就連身體也不能……
他暖熱的肌膚包覆著她,她的心跳得好快,眼前的男人妖美得讓她目眩神迷,讓她無法自持,甘願沉淪。
驀地,吻停住,那揪人心腑的難耐熱氣正燙灼著,他卻挪開了身子。
半掩星眸,被挑誘得渾身乏力的龐月恩不解地瞅著他,潮紅濕潤的眸滿是疑惑,卻見他已下床著衣。
「怎麼了?」
「有人來了。」穿上長衫,他在地上抬起她的抹胸裹褲,回頭要替她穿上。
「誰?」龐月恩羞澀地接過手,不想假他之手。
「……不少。」
「啥?」她整個人呆住。
嗯……真的不多也不少。
除了大哥那家子在淮南外,其餘的全都到場了。
爹與娘就坐在琅築閣偏廳主位,二哥壞心眼地笑著坐在次位,邢老則義憤填膺地站在爹身旁,數了數,不過四個人,但這四個人皆是在龐府地位權力最高的四人哪。
更詭異的是,他們一大早就特地移駕到她的琅築閣……
龐月恩垂著臉,從長睫下偷覷著所有人的反應,除了二哥正笑著,邢老看似怒極外,爹娘則是面無表情。
嗯……不好猜哪,但她想,肯定是東窗事發,兩人的事曝光了。
思及此,她不禁羞報地把俏顏垂得更低,雙手在身後有些不知所措地扭絞著。雖說她對名節清白不甚在意,對於禮教更是不屑一顧,但如今被逮著她和向陽的私情,還真是令她羞得失措。
然,發涼的指尖卻突地被溫熱的大手包覆,她微回頭,對上淺露笑意的上官向陽,從指尖感受到來自於他源源不絕的熱能和強而有力的支持。
上官向陽向前幾步,將她拉到身後,隨即掀袍跪下,龐月恩當然也跟著溫婉跪在他身旁。「老爺,夫人,屬下……」
「好、好」龐老爺突地撫鬚讚好,龐夫人也立刻附和。
霎時,好字滿天飛,從東飛到西,又從西靈到東,有種看雜耍拍手叫好的激動氛圍,頓時讓「做壞事」的兩人傻了眼。
捉姦在床……真的有這麼好?
兩人不著痕跡地對視一眼,一樣疑惑。
還暗忖著,便已經聽到龐氏夫妻倆和龐天恩開始在策劃著婚事,像是嫁衣的衣料、髮釵、玉冠,甚至是房內的擺設,婚禮的進行等事宜,一直到——
「這樣吧,雖說向陽是暫代府上總管一職,可能在外亦無產業,依老夫看……你不如就入贅吧。」話落,龐老爺笑瞇了黑眸,彷彿大事已定,了結了他一樁心事。
上官向陽驀地抬眼,俊眸閃過一絲錯愕。「不,老爺,屬下不能入贅。」未細想,他脫口拒絕。
這一推拒,霎時讓滿天飛的好消失打住。
廳上四雙眼,包括身後的龐月恩都瞪著他不放,彷彿他說出了多麼大逆不道的話,犯了多麼該殺的大罪,一雙雙眼變得非常不能饒恕他。
「老爺,雖說屬下並非上官老爺的親子,但是他的養子,他已故,若屬下入贅,上官這個姓氏……真要絕了。」光是月恩派人代他守墳三年,就已經夠讓他感到內疚了,若是連上官這個姓都因他而絕,待下黃泉,他會無臉見老爺的。
這一番話合情合理,逼得原本不甚滿意的眾人不但釋懷,對他更是讚賞有加。只是他身無產業,更無可能購屋在外,若不入贅,難不成要龐家的千金跟著他到外頭吃苦受罪?
龐老爺想了下,還是忍不住替寶貝女兒做決定。「不然這樣好了,老夫在城北瓦子裡有幢小舍,婚後,你和月恩就搬到那兒去吧。」
「不。」上官向陽再次堅決婉拒。
沒道理他迎房妻子,還得要丈人替他打點一切的道理吧?
他不想立即成親,是因為復仇大業未成,只要他趕緊將通令牌交給凜,一切就會撥雲見日,到時再成親,不等於雙喜臨門?
可他不說,誰知道他的想法?
霎時,廳內抽氣聲四起,一道聲音殺出——
「你這也不,那也不,那麼你打算要玩弄老夫的千金了?」龐老爺勃然大怒。
「向陽絕無此意,只是——」上官向陽頓了頓,說不出口,不想將龐府牽扯在內,可若不說清楚,就怕龐老爺對他不諒解。
「只是什麼?老夫不計較你的出身,只要月恩想要的,老夫皆樂觀其成,可是瞧瞧你,推三阻四的,難不成你根本無意跟月恩共結連理?」話到末幾個字。愈咬愈重,一口老牙都快要咬碎了。
上官向陽聞言,想要趕緊解釋。「不,屬下只是認為——」話未完,一雙纖手按住他的手,示意他先閉嘴。
「爹,向陽心裡有牽掛,所以我覺得還不用急,待他將心中掛念之事處置好再談婚事,沒什麼不妥。」龐月恩神色自若地說,完全沒了剛才的羞澀
上官向陽回頭瞅著她,輕柔地包覆著她的小手。她懂他的難處,適時替他解圍,真是難為她了。
「他心裡有什麼牽掛?」
「爹,等他處理完了,不就得了?」龐月恩翻動眼皮子,一副懶得多說的嘴臉。
龐老爺猛地站起身,伸出去的指頭髮顫得很嚴重。「等?你要我等到什麼時候?你的肚子要是一天天大起來,再瞧瞧外邊的人會怎麼說」
龐月恩聽親爹說話那麼露骨,羞得臉發燙,卻自持冷靜,像沒事人似的說:「爹,你瞧我何時管別人怎麼說了?」
只是……肚子大起來?有……有這麼快嗎?她很疑惑。
「可是——」
龐月恩瞧爹還想再說,二話不說就截斷他,懶得再哆唆下去。「爹,向陽是我要的,這一輩子我是跟定他了,從此之後,有罪有苦全由我自個兒承擔,決不會壞了龐府的門風,至於婚事,就請爹先暫時擱下吧。」
聞言,龐老爺乏力地跌回座位上,龐夫人趕緊普他拍胸口順口氣,邢老忙著遞茶,免得主子氣到岔氣,龐天恩倒是從頭到尾在旁陪笑兼看戲。
兩人跪在堂上好半晌,等看龐老爺回神做結論,而在他喝下第二杯涼茶後,終於開口了,「你們想怎麼做就怎麼做吧,婚事可以暫時擱下,卻一定得辦。」
他頓了頓,看著女兒和未來的女婿,搬出大老爺威風,又說:「兩個月,最晚兩個月內一定要成親,至於要不要入贅,或要另地購屋,我都不管,我只要你們確實成親。而月恩——」
「爹?」
「你得要開始著手準備你的繡被了。」
「……啥?」
「還有,未成親,你們不可再同房。」
「痛」
「小姐,吸個兩口就沒事了。」小雲兒的軟嗓淡淡響起。
過了一會,哀嚎聲再起。
「啊,又來了!這該死的針——」龐月恩火大地把針一丟,捧著正滲出血珠的指尖,可憐兮兮地看著身旁一臉愛莫能助的男人。「好痛喔。」
她撇嘴撇得好委屆,小臉糾結得惹人憐。
「乖,不疼了。」上官向陽忍住笑,吮去她指尖上鮮艷的紅,不忘順便幫她吹吹氣。
打從兩人親事定下,上官向陽卸了代理總管一職後,就負責隨侍在龐月恩身旁。
「是誰說成親就一定要繡這種玩意兒的?」她撇著嘴裝可憐,俏顫貼在上官向陽的胸膛上,藉機休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