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你——」他的嘴唇就在她唇上方約一公分的距離,那熱熱的氣息隨著她的呼息進入她胸腔,薄唇吐出的那番引人遐思的浪蕩言語,讓她耳根一熱。她偏頭避開了他就要貼上的嘴唇,自他身側鑽出。
「你變態!」她紅著臉,逃離了身後那俊魅男人惡意的挑逗,然後聽見了男人得意的暢笑聲。
陳可航不知道自己昨晚怎麼敢跟她暗戀多年的男人那樣說話。
然而,她氣鼓著臉跑出浴室後,卻在外頭暗自竊喜不已,因為比起先前的相敬如賓,那樣的互動也算有所進展。
尤其是,她沒想過黎礎淵會和她說上那麼多話,即便他說的那些內容不是讓她氣惱,就是讓她羞窘,但比起相對無言,總是一個好的開始。
而她以為,昨晚的「好的開始」會一直持續,但她的「以為」,卻也只是曇花一現。
方纔,當她走進診間,撞見郝曼麗坐在他大腿上時,她震驚之餘,也只能自嘲自己的「自作多情」。
她從來都不知道,他的情人,竟然是護理長郝曼麗。若不是看見她坐在他的腿上,兩人動作親膩,她怎麼樣也想不到,她這個合法妻子和他的情婦,竟都和他待在同一個工作場合。而身為他正牌老婆的她,還得在每天上班時間面對他的情婦,這是多麼有趣的事啊。
很顯然的,郝曼麗應該還不知道她就是他的妻子,畢竟當初結婚時,婚宴上他們並未邀請康生的醫護同事,她是為了不想她院長兒媳的身份曝光,至於他是為了什麼,她不得而知。但此刻想來,也許他也不想讓郝曼麗知道,她就是他結婚的對象。
他當真是個擅於流連花叢的男人,妻子和情婦都共處一室了,他竟還能面不改色,繼續和他的情婦調笑。
「這樣舒服點了嗎?」郝曼麗坐在黎礎淵的大腿上,兩手按壓著他的太陽穴。
「嗯……」男人瞇著長眸,舒爽地應了聲,看來,他很滿意她的手勁。
「淵,人家還以為你不理人家了呢。」郝曼麗那纖纖玉指,帶著挑逗地戳著他白袍下的胸膛。
人家?怎麼他的情婦也愛用「人家」?
在診間裡,來回內診室和超音波室的陳可航,做著休診前的收拾工作。她應該專注自己的事情就好,但耳朵仍是不由自主地接收了他們的對話。她略偏面容,偷覷著那對男女。
只見男的一把抓住女人在他胸膛上作怪的手指,送到嘴邊吻了吻。「怎麼會不理你?」
「你昨晚那麼生氣的離開我家,我以為你不要我了。」郝曼麗噘嘴,說得好委屈。
「氣消了就好了。」黎礎淵鬆開她的手指,淡淡開口。
「所以現在不氣了?」郝曼麗睜著一雙有著捲翹長睫的大眼,流露出企盼的眼神。
他捏捏她鼻尖。「不氣了。」
「那今晚,去我那裡嗎?」郝曼麗雙手搭上他寬肩。
「當然,不然我還能去哪裡?」他微微扯唇。
「還能回你家啊,反正你家裡還有個嬌滴滴的新婚妻子在等著你。」酸酸的語氣。
「哪有你嬌?!」他不在乎他的妻就在現場,輕捏住郝曼麗的下巴,吻了吻她的紅唇。「這麼愛吃醋,嗯?」
「那是因為人家在乎你嘛。」她貼上他胸膛。
「在乎我就要聽話,以後在康生,不要隨便走入我的工作領域。不是跟你提過了,要繼續在一起,就得低調。你這樣大方走進我的診間,外面那些護士怎麼想?何況,我現在已經結婚了。」他撫了撫郝曼麗那頭大波浪,視線隨意一抬,看見他的妻子仍靜靜做著自己的事,像沒將他和曼麗的一切看進眼底似的。
他該高興他的妻子如此體貼,從不粘他、不找他興師問罪嗎?還是該惱怒他的妻子不在乎他正摟著別的女人?
陳可航鋪著新垃圾袋的雙手一頓,咀嚼著他們的對話。
原來,昨晚他的反常是因為他和郝曼麗吵了架,他心煩之下才想起可以回家,然後又「順便」和她這個妻子聊上幾句。
就只是這樣而已?她還以為……
「我還不乖嗎?自從跟你在一起之後,為了怕人家說我有你這個靠山,恃寵而驕,我不敢排你的門診,也不敢在大家面前跟你有太多互動。但其實誰不知道我們在一起啊,大家私底下常在談我們的事,你以為那些人都沒眼楮,看不出來我們的關係嗎?」
「大家都知道我們的關係,那已經是過去式了。現在我是已婚身份,在你家你想怎麼樣我都隨你,但這裡是康生,我們不能太接近,否則我爸要是看出了什麼端倪,我可是拿不到院長這個位置。」黎礎淵面色略沉,正經的口吻。
人都有志向,誰沒有呢?他的親生父母給他一個私生子的身份,被嘲弄過、被輕視過的他,早立志要成為不凡的人物。只要有了崇高的地位,誰還能笑他?只要有了不凡的身份,他想要的全都能輕易入手。這個世界什麼都是假的,只有身份地位,才能讓他感到踏實。
他都已用他的婚姻作為交換條件了,這個時候,不容節外生枝。
「院長、院長、院長,你眼裡就只有院長。難道除了院長,沒有什麼能讓你費心追逐的嗎?」郝曼麗嘴兒一噘,食指戳著他胸膛。
「你想聽什麼?愛情嗎?」他墨深的黑眸微瞇,語聲轉冷。女人!
「我、我只是好奇嘛。」見他臉色一變,郝曼麗擺出柔軟姿態,雙手滑入他白袍下,輕撫著。
「我們現在這樣很好,你不必有疑問,要是覺得我不可靠,我也不會勉強你繼續。在一起就是要快樂,你若不快樂,隨時可以——」
「我哪有不快樂?跟你在一起,當然快樂。你不要我問,我以後不好奇就是了嘛。」郝曼麗識趣地不再追問。
始終靜靜做著收拾工作的陳可航,聽見男人的無情,她側過面容,若有所思地盯著他。
這個男人……她的丈夫,怎麼能這麼無情?他對她沒有感情,那他的無情還顯得情有可原。但他對郝曼麗,那是他的情人,他怎麼也能說出那樣的話來?
「這樣才乖。起來吧,你先回去,我等等就過去。」黎礎淵輕推了下還坐在他腿上的女人。
「又要送你太太回去?」郝曼麗不以為然地開口︰「怎麼她就不能自己回家,非要你送呢?還有她到底在哪裡上班,怎麼下班時間和你一樣?」
「別問這麼多,快回去吧。」他彎身移動鼠標,關了電腦,抬起面龐時,看見他的妻子正直勾勾看著他,表情有著責難。
是了,他的妻子用她的眼神責難他。是為了什麼?因為他當她的面和曼麗太過親密嗎?
回去就回去嘛。」郝曼麗轉過身體,看見了陳可航,突然想起什麼,她喚了聲︰「可航。」
「嗯?」陳可航將視線緩緩移到她面容上。這張臉的主人,可是她的情敵!她居然是在這種情況下,面對自己的情敵。
「你應該不會把我和黎醫師的事說出去吧?!」郝曼麗神情無辜,眼神卻很耐人尋味。
陳可航何嘗看不出她無事表情下隱藏的真實情緒,她唇一彎,微笑開口︰「這是黎醫師和阿長的私事,我有什麼資格談論?」
「那就好。」真可惜,如果能將自己仍和黎礎淵在一起的事情傳開來,或者能讓他的新婚妻子知道她的存在。郝曼麗歎了口氣,轉身走出去。
陳可航看著診間的門被重新關上,她慢慢偏過面容,看著她的丈夫,而她的丈夫也正看著她。
這是黎醫師和阿長的私事,我有什麼資格談論?
方纔,他的妻子這樣對他的情婦說。
她當真認為自己沒有資格談論他和曼麗嗎?她可是他的妻,她不是應該對他表達她的憤怒與不滿嗎?她怎麼能一副無所謂他與誰在一塊的態度?
他不懂他的妻,而他的妻同樣也不懂他。
她真不明白,眼前這個男人為何非得拿到康生院長一位?就算院長一職最後落在別人手上,他的工作應該也是和目前一樣,看診、接生、開刀等等,不會有所不同吧?!難到他成了院長,就不用看診、接生了?
就為了院長這個位置,他可以用婚姻作為條件,他可以那樣無視郝曼麗對他的情感?
「都收好了嗎?好了就走吧。」看了她好半晌,黎礎淵淡淡開口。
她提起一包垃圾,往診間門口走去,在經過他身前時,她抬眸睨著他。「老實說,我也很想知道——除了『康生院長』這個身份能讓你費心追求外,還有什麼是你想追求的?你的人生,就是『康生院長』?」語落,她也不等他回應,直接將視線調開,往門口走去。
聞言,黎礎淵楞怔在原地。
他的人生,真就只是為了一個院長的位置?
「爸?怎麼來了?」一踏進自家的髮型工作室,見到公公黎春柏時,陳可航睜大了眼。
「這裡有兩個爸,你在叫哪一個呀?」正在幫黎春柏的頭髮做最後修飾的陳鴻新,暫停了手中工作,他抬起面龐,看著婚後難得回家一趟的女兒。
她面容微現靦腆,睞了自己的爸爸一眼。「爸——你明知道我問的是礎淵的爸爸嘛。」
黎春柏笑出聲︰「我來給你爸修整門面。這麼多年來,都是他在幫我整理我這顆頭,我要是去到其他的髮型屋啊,不管他們怎麼設計,我就是不滿意。」想起什麼,他看了看門外。「礎淵那小子沒陪你一起回來?我不是讓他陪你回來的嗎?」
「他去停車。」她應了聲後,狐疑地問︰「是爸要他陪我回來的?」
「我和你爸約好了今天要過來剪頭髮,礎淵他媽就吵著也要跟來,說要和你媽聊天,我就想,那乾脆要礎淵帶你過來,大家可以一起去吃個飯。結果你媽也真客氣,準備了一堆食材說要自己煮就好,所以礎淵他媽現在正在裡頭幫你媽。」黎春柏從前頭的鏡子裡看著她。「怎麼,礎淵沒告訴你嗎?我還要他常帶你回來看看你爸媽,他可是你爸媽的女婿,不多來和岳父岳母互動,算什麼女婿?」
她愣了下,淡笑道︰「應該是有,他跟我說這事的時候,我在忙,設聽得很仔細。」
星期日,康生休診,當然產科會有臨時狀況,但都有醫師輪流值班。黎礎淵也不例外,他得輪值假日班,而基本上他要是沒排上假日的值班,都會待在他情婦那裡。
今天早上,當她以為他如同平時那樣,會待在他情婦那裡一整天時,他卻踏進家門了。他說,他和他的岳父岳母還不熟,所以要帶她回娘家走走。
她很納悶他的主動,揣想著他究竟有何目的,卻怎麼也想不出來……現在聽他父親一說,她才知道他原來還是為了康生院長,所以才聽從他父親的話,帶她回娘家走走吧?!
「可航。」身後忽然一道暖息逼近,她隨即被一雙有力的臂膀擁住。
車停妥後,黎礎淵一踏進妻子的娘家,便先給妻子一個大擁抱。無論私下如何相處,在人前,尤其是兩家長輩面前,恩愛的戲碼是一定得上演的。
思及此,他旋即又向兩位長輩問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