走進林晴薇母子小小的套房,齊夏天總會有一種心酸的感覺。一出生就被送到育幼院,不曾享受過父母的疼愛,可是如今卻要當個母親,獨立守護孩子,生命之於這個女人,是不是太過殘忍了?
生命原本就很無奈,許多事不能選擇,人不能選擇自己的出身,只能勇敢的面對擺在前方的人生,相信努力耕耘,生命的過程中依然會結出許多美好的果子。
甩了甩頭,撇下心頭的沉重,齊夏天笑盈盈的四下看了一眼。「小均呢?」
「冬天帶他去超市,說今天晚上要教他煮咖哩海鮮燉飯。」林晴薇關上大門,連忙清了一張椅子給齊夏天。「你怎麼突然跑來我這裡?」
「秋天叫我送蛋糕過來給你。」她將手上的蛋糕遞過去,在椅子上坐下。
雖然何書爾已經知道小薇沒有移情別戀,可是並不代表小薇就會回到何書爾身邊,畢竟聽說她曾答應何媽會離開何書爾,如今要她回到何書爾身邊,不是要她當個不守信用的人嗎?這對她來說,當然是很為難的事。
想想自己如今這麼幸福,人家卻還深陷痛苦當中,她心裡總覺得壓著一塊大石頭,沉甸甸的好悶!反正何書爾已經知道小薇的近況,何家的家庭革命算已鳴槍,若想說此事與她無關,恐怕沒有人同意,如今再添上一筆,也沒什麼差別了。
林晴薇將蛋糕放進小冰箱裡面,接著沖了一杯速溶咖啡給她。「不好意思,我這裡只有這種三合一的咖啡。」
「我不挑嘴,不管現煮的還是沖泡的,對我來說,咖啡就是咖啡。」她將咖啡稍微吹涼,一口氣喝掉,覺得身子暖和了不少,才將紙杯放在桌上。
「還想再來一杯嗎?」
「不用了,你坐吧。」
林晴薇在床沿坐下。「秋天怎麼突然讓你送蛋糕過來?」
「秋天說你的生日快到了,趁著今天有空,就替你做了生日蛋糕,原本是想托冬天送過來的,可是我自告奮勇充當快遞。」
「謝謝,還麻煩你跑一趟。」
她實在很討厭拐彎抹角,索性直接進入主題。「你知道何書爾出車禍嗎?」
聞言,林晴薇驚嚇的跳了起來。「你說什麼?!」
「我就知道冬天怕你擔心,絕對不會告訴你。何書爾不但出了車禍,還失去記憶,不過多虧你,記憶又找回來了。」
林晴薇聽得迷迷糊糊,可是眼前她只關心一件事。「他現在怎麼樣了?」
「受了傷,暫時行動不便,目前請年假在家休養,等過完年再回公司上班。」
鬆了一口氣,林晴薇顫抖的坐回床上。
「回到他身邊吧。」
「不行,我向何媽保證過了,再也不會出現在他面前。」
「每個人都應該信守承諾,可是如果因此造成一個家庭破碎,你還認為自己是對的嗎?」
「家庭破碎?」
「何家現在不聞笑聲,母子不和,這在我看來,就是一個破碎的家庭。」
「我回到他身邊,就可以改善這種情況嗎?」
略一沉吟,齊夏天坦白道:「未來的事沒有人知道,但是我相信真心的付出必會得到回報,只要你有心,這個家庭一定會再回到原來的和樂融融。」
「我對自己一點信心都沒有。」
「如果你真的珍惜何書爾,就應該為他當個勇敢的女人,愛其實包含了責任,你不能期待擁有愛情,卻不想付出代價。」
沉默了半晌,林晴薇緩緩道來,「你知道何媽來找過我,但你應該不知道,何媽很明白的向我表示,她很早以前就認定你是何家的媳婦,如果我沒有出現,終有一天何書爾一定會跟你在一起。」
她恍然大悟的點點頭,「這就是你要分手的最主要原因嗎?」
「我好歹有自知之明,我很清楚自己無論哪一方面都比不上你。」
老實說,她很不以為然。「不同出身的兩個人是不能放在同一個基準比較的,我們誰比較好,各有各的評價,可是你應該知道我和何書爾只是好朋友。」
「好朋友變成情人,這是經常耳聞的故事,況且,你一直沒有交男朋友,你們兩個在一起的機會很大。」
「算你有理好了,可你是不是應該問一下我的想法?」
「什麼?」
齊夏天很生氣的站起來,在小套房走過來走過去。「每個人都搶著把我跟何書爾送作堆,這種感覺很不好,難道我是你們的傀儡嗎?你們會不會太自以為是了?我沒有交男朋友,就表示我沒有喜歡的人嗎?」
怔了一下,林晴薇小心翼翼的問:「你有喜歡的人?」
「我不只是有喜歡的人,我還有男朋友了。」
一時之間,她只能張著嘴巴,一句話也說不出來。
「人啊,總是習慣以自己的想法為中心,你是如此,何書爾也是如此,為什麼不能問一下對方在想什麼?對方需要的是什麼呢?」齊夏天越說越激動,一副想拿東西砸人的樣子。她真的很生氣,人實在有夠自私,美其名是為對方著想,事實上卻是自己的私心。
「對不起。」
「我不需要你的道歉,你真正對不起的是你自己和何書爾,因為你們的自以為是,傷害了自己也傷害了對方。」她沒好氣的擺了擺手,「隨便你們,想怎樣就怎樣,只要別拖我下水。這種莫名其妙成為第三者的感覺很討厭,我一點也不想捲入人家的故事裡面。」
許久,林晴薇還是只能吐出三個字。「對不起。」
「算了,該說的我都說了,如果你們還要繼續傷害彼此,我也沒辦法。」齊夏天沒有道一聲再見,便快步轉身離開套房,獨留林晴薇兀自發愣。
來到街上,她的腳步漸漸慢下來。不知道她這麼小小發飆一下,小薇能夠明白她的用意嗎?小薇是個心思細膩的女人,靜下心來想一想,一定會想明白的,她只要等著他們的好消息傳來。
果然,一個禮拜後,齊夏天就接到何書爾的電話,說他和林晴薇重新在一起。這消息真是太讓人開心了,儘管何媽還沒有答應成全他們,但是她相信經過考驗的感情會更加堅定,終有一天他們會得到應有的祝福,幸福的成為一家人。
念頭一轉,她覺得整個身體好像要飛起來似的,即使冷冷的寒冬籠罩大地,今日的天色更是陰陰沉沉,也影響不了她愉悅的心情。
「咳……」有人發出抗議了。她怎麼可以完全無視於他的存在?
回過神來,齊夏天關心的看著坐在對面的莫頤晙。「你喉嚨不舒服嗎?」
「是啊,我喉嚨好痛,快痛死了!」若沒有親眼瞧見,人家一定會認為此話出自一個孩子的嘴巴,而他一點都不在乎,只要能挑起她的愧疚感。
「你感冒了嗎?」她傾身向前,伸手搭上他的額頭……溫度正常。
「我只是喉嚨痛。」他大大的張開嘴巴,準備讓她檢查。
見狀,她實在啼笑皆非。「我又不是醫生。」
「你對別人的關心總是比對我還多!」他真的很生氣,明天他就要去新加坡出差了,她竟然忙著接別人的電話,還笑得那麼開心,完全忘了他的存在。
怔了一下,齊夏天取笑道:「你怎麼像個小孩子一樣?」
他可是笑不出來,決定今天就要一勞永逸的解決這個如芒刺在背的問題。
「我鄭重警告你,從現在開始,不准你跟何書爾單獨出去,特別是我不在台灣的這段期間,連他的電話都不要接。」
「你真的很好笑,難道你忘了他有心上人嗎?還有,他們兩個復合了。」
從她剛剛跟何書爾通電話的內容,他當然知道那對前途未明的情人復合了,不過,這並不會改變他的想法。「不管他有沒有心上人,有沒有女朋友,總之你們兩個要保持距離。」
「你別鬧了。」
她以為他在開玩笑嗎?莫頤晙的神情變得更嚴肅了。
「我不只是想當你的男人,我還要當你的好朋友。」未曾參與她的過去,始終教他耿耿於懷,當然,這是無法改變的事實,可是那個好朋友的位置,卻是他可以取代的。
先是一怔,她接著困惑的皺著眉。「為什麼想當我的好朋友?」
「我想佔據你生命中的每一個角落。」
心一震,她喃喃自語的重述,「佔據我生命的每一個角落?」
「我很貪心,不容許你生命中有哪個角落是屬於別人的。」
沉默了一會兒,齊夏天幽幽道:「你知道嗎?有些事是無法改變的。」
莫頤晙微蹙著眉,「這是什麼意思?」
「其實小時候,我很喜歡一位大哥哥,後來我們分開了,可是我始終沒有忘記他,總是期待我們能再次相逢,甚至相信除了他,再沒有人可以打動我的心。」屬於大哥哥的記憶會永遠深藏她的心底。這件事她可以永遠不告訴他,現在說出口,只是想用真誠的心響應他的愛,不想對他有所隱瞞。
上天是在考驗他的包容度嗎?何書爾已經教他臉都綠了,沒想到又蹦出另外一個,這個更嚴重,「他」竟然在她心裡佔據一個永遠無法被取代的位子。
見他臉色越來越陰沉,她連忙道:「我真的沒想到你會打破了那個不可能,如果那位大哥哥出現了,我還是會堅定的抓住你的手。」
雖然現在他在她心裡排名第一位,他還是覺得心裡很酸很酸,很想大吼大叫。
瞧他的心情似乎沒有好轉的跡象,她趕緊又說:「過去的事誰也改變不了,你不也有自己的過去嗎?」
他瞬間冷靜下來。是啊,他也有自己的過去,記憶中也有那麼一個想再次相逢的人,可是意義完全不一樣。他欠「她」的不過是一句謝謝,是「她」讓他有勇氣對人生進行一場革命,而「他」對她卻是記憶中無法割捨的那一塊。
這個男人怎麼還是不說話呢?她有些急了。「我提起過去的事,是因為我真的放下了,如果知道會惹你不開心,我就不說了。」
許久,他終於出聲。「你還記得他長什麼樣子嗎?」
「不記得了。」
「真的不記得了?」
「十幾年了,何況那是小時候的事,記憶早就模糊了。」
「這麼說,如果他現在出現在你面前,你根本認不出他嗎?」
「是啊。」她只能透過百合花的香味來認人。這話還是不要說出來比較好,要不然,單是百合花香恐怕就可以引發一大串的麻煩。
他這才滿意了,心不甘情不願的讓步。「好吧,過去的事不跟你計較了,只是你必須保證,未來你生命中的每一個角落都是屬於我的。」
好不容易讓他的臉色恢復正常了,這種時候不管他說什麼,她都應該欣然的點頭,不過,她有一個非常重要的問題。「我應該有一塊屬於自己的角落吧。」
「不可以。」
「我也應該保有一份自我。」
「我是一個很貪心很貪心的人,你的自我也是屬於我。」
她不禁失笑,馬上挨了他的白眼,連忙清了清嗓子道:「這太不合理了。」
「我不管!」
「你是小孩子嗎?」
「如果我是小孩子,你是不是就會說好?」手一攤,他一副配合度超高的點了點頭,「沒關係,那就當我是小孩子好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