花越芳被送回京城,一路昏迷不醒,直到花朵朵回來的當天深夜,才恢復意識。堂堂大將軍,出使竟被囚,又被藥翻遣送回國,何等恥辱!
這個打擊,不亞於當年凱旋驟聞妻子死訊。他寧可戰死沙場,也不願意這樣窩囊地平安歸來!
他爬起來,握住不住顫抖的毛筆,歪歪斜斜上書,請求皇上將自己廢爵去職,貶到邊關效力。
折子遞了上去,蕭曦遣人降了一句輕飄飄的口諭:花大將軍受驚過度,著在府中休養。
這樣等於讓他閒置在家,往後再作處置了。他以為皇上看在豐城或者馮太妃份上,才對自己網開一面,越發鬱鬱寡歡,就連豐城溫柔勸導,女兒回府探望,也不曾解除心結,竟以酒解憂,醉醺醺的不成樣子。
花朵朵見他如此頹廢,心痛異常,勸他少喝酒。
「少喝酒?如果不是月沙那小子多灌了我幾杯酒,哪有今日?酒,酒,酒,都是酒!」花越芳狠狠地將手中的酒罈子往牆角一擲,摔得四分五裂。
花朵朵聽著那驚心動魄的聲音,心一直怦怦亂跳,好久都不能落回原處。她用力按了按胸口,道:「別喝了,豐城她——你忍心讓她擔心嗎?」
花越芳抬起頭。
花朵朵看到兩隻紅通通的眼睛,還想再說,豐城在她身邊輕輕一拉,道:「哎喲,我忘記了,外間爐子裡還煮著茶呢,朵朵,你來喝喝看,味道對不對。」
僕婦將花朵朵抱出去。
捧著那杯熱騰騰香噴噴的茶,花朵朵怎麼也喝不下去。花老大,怎麼變成這樣?要生要死的,倒像一個潑婦了。從小到大,她從未見過這樣頹喪的花老大,更未想過他竟能如此。
「喝吧,要不茶都涼了。」豐城勸她,自己端起茶杯,喝了一口茶,心滿意足地端起茶杯,做了個請的姿勢。
她的鎮定,倒顯得花朵朵小家子氣了。花朵朵一聲歎息,道委屈她了,萬萬想不到花老大竟承受不住一點委屈。
「你爹爹縱橫戰場,英雄蓋世,何嘗想到這樣?其實我一點也不委屈,這樣他可以多陪我一點時間了。」豐城笑笑道。
她因為懷孕,臉龐微腫,但是神色坦然,眸光清澈,的確沒有絲毫的委屈氣餒。
有妻如此,花老大遲早會再站起來。花朵朵慢慢放下心來。
「朵朵,真正委屈的那人,是你吧。如果不是我自作主張,或者你跟月沙還有重歸於好的一天。」
花朵朵猛然張大雙眼。豐城在她心目中,雖然溫柔,執著自己所愛,卻從來不是一個絕頂聰明的人。自己離府奔赴月國,她如何得知?蕭老頭固然不會告訴她,王府中人,不見得會向她報告。
還是豐城解開了這個謎團。
在蕭玉樹被關進天牢後,她曾經親自去王府中探望,王府總管推說王妃娘娘有病在身,不便相見。那時候,她已經知道,朵朵不在府中。要不,以朵朵的個性,豈會將她拒之門外?她本以為朵朵去了天牢,誰知一去天牢,只看到蕭玉樹。她立即去了皇宮找馮太妃,也沒有看到花朵朵。
那時,她便確定,花朵朵一定是奔去月國,找月沙算賬了,嚇得心慌意亂,親自去明華寺磕頭燒香,許願道只要他們父女二人平安歸來,一定捐一大筆香油錢。
花朵朵點點頭:「菩薩靈驗得很,改日我跟你一起去還願吧。」
此時的花朵朵,已經暗下決心,一定要讓雙腿復原,起碼站在花老大面前,讓他看清楚,不爭氣的自己都可以重新站起來,他也一定可以。
在回府的當天夜裡,何大夫親自到府看過她,說之前一直尋找的藥已經找到了,正在煉製中,再過十日左右,便可以煉製成功。有了藥,自己萬萬不可放棄!
從此,花朵朵像換了一個人似的,吩咐青兒她們輪流架著她在房內行走。雙腿許久沒有走路,有時候軟而無力,有時候僵直難動,她也沒有怨言,撐著慢慢走。
她這樣自虐似的折磨自己,彷彿走火入魔,連青兒都看不進去了,含著淚央求她先歇息歇息,自己太累架不住了。
花朵朵歇息時,還開動兩個拳頭,不住在腿上拍打,希望早些打通經脈,早點奏效。
蕭老頭那邊,有碧姬在幫忙照顧。她每日也去看看,眼見蕭玉樹一天天好起來,臉上也有了光澤,又見碧姬臉上笑容越來越多,不禁起了疑心。
可是,碧姬是蕭師父的女兒,又冒著生命危險救過自己的性命,就算她要兩女共事一夫,自己能斷然拒絕嗎?自己如果真的不能康復,這個王妃的帽子還能戴多久?
風吹進窗內,送來木葉的香氣。這幾日的香氣總有點古怪,花朵朵聞著,只覺得異常嗆鼻,胸悶欲嘔。她吩咐青兒她們打掃了窗台,那股特殊的氣味還在,青兒她們卻說聞不到什麼特殊味道。
花朵朵覺得不對勁,手臂也酸軟無力。都怪自己求快,拍得太多,累慘了,往後還是循序漸進吧。
在藥丸煉製成功後,何大夫為了謹慎起見,專門給她再一次仔細診脈。花朵朵望著何大夫,他臉上的神色越來越凝重,不由也起了疑心。聯想到最近的怪事,她咬緊了下唇。難道自己真的患了什麼重病?
「何大夫不妨直言相告。」花朵朵誠懇地道。
「呵呵,王妃娘娘言重了,並沒有什麼壞事。小人先去看看王爺。」何大夫急急收拾了藥箱,離開了閱雲樓。
花朵朵吩咐青兒掉在後面,看看他會對王爺怎麼說。
青兒探聽不出個所以然來,因為根本就入不了朱槿苑,還在門口就給侍衛擋住了。
還是碧姬偷偷過來告訴了她真相:「恭喜王妃娘娘,王妃娘娘大喜了。」
花朵朵心一跳,兩手腕處的脈搏幾乎跳得要破皮而出。她忽然有了一種奇妙的壞感覺。
她懷孕了。這不是一個好消息。
新煉製的靈藥,根本不適合孕婦服用。
選擇雙腿的康復,還是選擇腹內胎兒?花朵朵忽然想大笑,覺得荒誕無比。